散文窗 || 《高峰》——张小龙
《高 峰》
作者简介：张小龙，网名龙同学，陕西扶风人。自幼爱好中华传统文化，尤好古典文学。在经商谋糊口之余，常写旧体诗词以自娱，喜欢用美篇和美好有韵律的文字记录生活，分享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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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 峰 》
“买两把中月牙！”
顺着似乎熟悉的声音我迎过去，从店里逆着光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深深的眼镜浅浅的微笑，我的脑海闪出一个名字“高峰”！原来这一米八高的顾客是高峰的父亲。
我叫不上他的名字，但两年前我和他儿子陈高峰很熟悉。我卖铝材，他买铝材加工门窗，那时生意都还不错，隔三差五开着三轮摩托过来买材料。大声、圆脸、胖乎乎、笑嘻嘻是他的名片，热心、爽朗、随性、义气是他的头衔。我很喜欢这个小兄弟，虽然他同龄的年轻人都把我叫叔。
由于高峰叫我哥，我就称呼他父亲叔了，其实他应该和我大姐的年龄相当60多岁吧。
“陈叔，高峰现在怎么样了？”我急切想知道。
“还是那样，恢复慢着呢！”他一脸无奈的苦笑。
然后我们寒暄几句，我硬不收钱，他硬把十块钱丢在桌子上，匆匆离去。
看着陈叔高大但已略弯曲的背影，我不胜唏嘘。
都是因为两年前的那场意外！
那是2019年的秋天吧。
正在干活的高峰被一个朋友叫着去帮忙。朋友开着三轮摩托车在渭河沙堤观光路上飞一般疾驰，也许是坐久了，背靠着坐在车厢的高峰想站起来伸一下腰，结果悲催了，后脑勺一下撞在两米多的限高钢架上……
后来的一切都在医院了。
后来的一切都是陈叔断断续续平淡的讲述。
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除了血还是血，除了痛还是痛，除了泪还是泪，除了苦难还是苦难！
祸不单行是苦命人的普世宿命吗？那否极泰来又是谁说的劝世声音？
其实就在发生这个意外不久前，高峰就出过两个事！为了赚钱，在外边包了点活干，结果一个工人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骨折住院，赔钱治疗。从工地往家里来回跑，在乡间小路开车又和一个骑自行车的老者相撞，老人在医院躺了十几天人没了！赔钱了事。试想想，一个农村的八口之家，三个小孩在读书，母亲还常年有病，还有一个八十多的老奶奶，这样的家庭如何禁得起如此不堪的变故？
一院砖瓦房，一辆自行车，一辆电动车，一辆三轮摩托车，一辆国产小轿车。这是这个八口之家的全部财产。这不足十万的资产如何透支这百万的赔偿和伤害？
骑车的朋友家里也一贫如洗，这巨额的付出要谁来支付？
“池畔青秋柳，无语说新愁，
何事有惆怅？旦夕祸福藏。
柳折来年发，人病谁痛伤？
妻子父母在，勿忘须担当。
世事虽艰难，人间水滴沧。
祈福佳节日，大爱换阴阳。”
这是我在事发后为高峰水滴筹而发朋友圈的一首诗，虽然大家尽力几天时间也筹了七万多，高峰的命保住了，可生活不能自理，后续的治疗怎么办？这个家庭怎样生存下去？
这里不能不提起高峰的媳妇。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那时她也是偶尔过来帮高峰拿个配件小料。她不多说话，叫一声哥笑一下拿过东西骑着自行车就走了。对她的印象，高条靓丽，有点不合年纪的瘦弱和单薄，脸上的气色可以让人感觉到生活带给她的重压和疲倦。可以想象，上班下班后，三个孩子的洗洗涮涮就足以让一个女人忙碌衰老。现在高峰又这样了……一个家庭里，女人总是担负了更多的家务和负担，看不见，说不着，丢不起，干不完。偶尔鲜亮的衣服和廉价的化妆品也足以给自己一个奖励和动力，然后把内心暗暗攀比的失落和痛苦慢慢消化，打起精神来重新奔跑。
高峰出事在西安抢救的日子，我从他亲近的朋友那里一直打听关注着他的病情。想打电话想去看望他，都没有成行。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他们转回到了县医院。一个原因是手术后的康复很漫长家里老小无人经管，在西安极不方便；而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无力负担起那高昂的治疗费用吧。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虽然知道西安医院的条件更有利于高峰的治疗康复，可再没有能力筹到更多的钱了，这艰难愁苦的日子只能倒退一步了……
在多方打听后，选了一个好日子，我去医院看望了高峰。“高峰，你龙哥来看你了，认识不？”陈叔大声又慈爱的喊躺在病床上的一动不动的儿子。“龙哥？……”高峰口齿不清的跟着说了声。我不觉喉咙一热，眼睛模糊了。半会才看清他：更圆更大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的白凈，头部的开颅伤口明显塌陷着，傻傻地对我笑着，眼睛里再没有了一个男人成熟而智慧的光亮。一场意外的灾难，把一个曾经结实帅气的小伙子骇然变成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两岁婴儿！
离开医院时，陈叔一定要送我。出了病房，他突然说：“高峰现在这样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欠你的材料款一时半会是没钱也没法给你，不过你不要怕也不要怪，八年十年我总要想办法还给你的。”其实，自从高峰出事后，那三两万元欠款我内心已经放弃了，祸事不断，债台高筑，他们就是有这个心意又怎么可能有能力还呢，就当我捐助他治病了吧。
以后我再没有打过电话，也没去看过他们。不是不想，是觉得不能够去打扰，我的电话问候，我的看望一定会给他们一个错误的信号，我是去要账的。
生活总在意料之中，生活总在意料之外。几个月后的一天，陈叔来了，他还来了五千块钱！看着他匆匆忙忙风尘仆仆的背影，我心里不是滋味，意外又感动！这五千块钱不知道他是如何起早贪黑劳累奔波一分一厘积攒起来的。
除了把一些剩下的废料和玻璃折算后，以后的以后断断续续陈叔竟然把所有的欠款还清了！就是在多灾多难的庚子年里！我清楚还记得最后一次还钱的情景，陈叔笑着对我说：“别人欠高峰的我也不知道，外边欠别人的账我知道的都会慢慢还掉，亲戚的先拖一拖。虽然每个月还要给高峰和他妈买药，虽然还有三个孙子上学，可不管咋样，咱不能赖账呀。”原来陈叔这两年养了十几头种猪，好人好报赶上这两年好行情，虽然辛苦，总算付出有回报吧。
高峰是不幸的，但他也是幸运的，有家人的悉心照顾不离不弃，有政府和社会的关怀和救助，他活下来了而且也在一点点变好。但这些而如果没有高峰的父亲陈叔，这个家的天就真的塌下来了。我的脑海时常想象这样一个关中的汉子的生活日常：天刚亮帮着给高峰翻身，收拾大小便，擦身喂饭，然后去地里猪舍喂猪情理圈舍，中午接幼儿园的孙子，给高峰翻身按摩喂饭，下午再去地里干活，晚上接孙子喂儿子，不知道要忙到几点才歇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陈叔，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艰难时世，奋斗人生。
其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自己责任义务挫折困难，自己的工作，小孩子的教育，大孩子的婚姻，老人的健康，哪一个都可能在某一个时刻成为你的泪点和痛点。可是又有什么问题呢，生活本就这样，幸福是相似的，苦难却各有不同。而生活的路不走下去是不知道的。
有时就想，“高峰”，这是多么好的名字。站着挺直才会看的高远，越过低谷自会拥有峰巅。
“山高人为峰，海阔心无界”，无论海有多广阔，不如人的心没有界限。山再高，只要攀登，人就能成为它的顶峰。
“海到尽头天是岸，山至高处人为峰”。人生的苦海虽然茫茫无际，寻着远方的天空就会抵达圆满彼岸；生活的大山，一步步走过，在登顶的时刻，山在脚下，人才是真正的高峰。
谁说过：只有我们醒来时，才是真正的破晓；只有我们笑着时，才是真正的春天。
不知道陈叔和高峰在这个春天过的好不好，但我相信他们会醒着会笑，高峰会一天天好起来，孩子们会一天天长大，那么经过这个春天的爱的破晓，在这个疫情过去的秋天我想我一定要去看望他们，到时再看他们醒着的样子，微笑的样子，我要笑着对他们说你看我们又攀登了一座高峰：
秋叶纷扰须臾间，
世事何尝不强颜。
枝上西风如心静，
雨后桂花似梦闲。
半老归来忍百虑，
中秋离合笑千难。
何须多言惆怅事，
人间本来万重山。
2021年4月27日
END
作者简介
张小龙,网名龙同学，陕西扶风人。自幼爱好中华传统文化，尤好古典文学。在经商谋糊口之余，常写旧体诗词以自娱，喜欢用美篇和美好有韵律的文字记录生活，分享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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