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士与妓的关系

  唐代长安的平康里从北门往东,连接三条曲折幽僻的小巷:南曲、中曲、北曲。妓女都集中住在这里,南曲和中曲都是上等青楼,下等的都住北曲。妓女们最喜欢接纳的顾客就是举子,一来因为这些人大多风流倜傥,谈吐不俗,且出手大方,一掷千金。二来考生身份金贵,有点高深莫测,一旦南宫高捷,出将入相也不是没有可能,和他相好过就可以借此炫耀,抬高身价。更重要的则是唐朝妓女的名声地位、升沉显晦完全取决于名士的品题月旦,名士的一句话、一首诗直接影响妓女的衣食来源和青楼的收入,所以得罪不起。

  晚唐人范摅的笔记《云溪友议》就谈到,江淮一带有位当时的著名诗人崔涯,很狂,和张祜齐名。他喜欢在妓院里题诗,每写一首,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要是诗句赞扬了某位妓女,她家很快就会车马盈门;可要是说到某个妓女不好,那一家子就连饭也吃不下去了。书里还提到一件事,就是这个崔涯,曾经给一个叫李端端的妓女题了一首诗,嘲笑她“鼻似烟窗耳似铛”,打扮的也不好看。结果李端端得到此诗,“忧心如病”,拜伏在路边等着他,求他怜悯。结果崔又改写了一首,全是夸赞的词句。转天,李家就来了无数的“大贾居豪”。

  《北里志》的作者孙綮也写过一件亲身经历的事:平康里有个叫刘泰娘的妓女,因为住在“卑屑所居”的北曲,一向很少有人光顾。孙綮偶然和她邂逅,惊讶于她的美丽温婉,就在她门上题了一首诗:“寻常凡木最轻樗,今日寻樗桂不如。汉高新破咸阳后,英俊奔波却吃虚。”樗,就是平常说的“臭椿”,诗的意思是说臭椿在平常的树木中是最受轻视的,可今天见到的这棵樗木却连最贵重的桂树也比不上。汉高祖刘邦打破秦国首都咸阳,大功告成,再来效力的精英们就错过建功立业的时机了。这诗把刘泰娘比作胜过桂树的樗木,呼唤人们赶快来欣赏,不啻是为她做了个绝妙的广告。结果第二天早晨,刘家的门前车马挤得没处停放。

  看了以上史料,也许会以为唐代妓女和士人的关系是单向攀附——妓女一味巴结讨好士人。其实不尽然,文人士大夫还存在着借助妓女为自己扬名的需要。唐代的科举不像后来那么规范严格,考生需要利用大量的人脉,托关系、走后门。考生诗名、文名的高下往往与能否得到权臣的援引照应,以致最后能否被录取构成因果关系。再者,唐代是个诗歌的国度,作为诗人,总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于管弦,广为传颂,而诗歌最好的传播媒介无过于青楼,这里既是公卿士大夫聚会谈讌的场所,歌诗奏乐又是妓女职业专长,所以文人也好、士人也好,他们都不会放弃这一播扬自己声名的机会。于是,士子文人与青楼妓女之间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彼此依倚、互相推毂的互补关系。这对于唐诗的繁荣,客观上起到促进的作用。作者陶慕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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