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后,我再没上过班,我做的这件事,家人却以我为骄傲
张含:手作达人,现居杭州。
讲述 张含
整理 吴芷境
编辑 丑丑
和很多女人一样,我按照世俗约定的路子走着,读书、上学、工作、结婚。
直到怀孕了,生活的轨道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停下工作,整天呆在家里。每天怎么过,需要自己重新安排。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爱上了手作。
01
如果追溯我的第一个手作,也许是幼儿园时。我学大人织过一片毛线,被一圈大人赞叹“这么有耐心”。
还帮一个院子的婆婆做那种挣工分的手工,其中有个环节是打一种结,我被表扬“打得很好”。
后来我回想起来,想再打一次那种结,但已经完全打不出来了。好像那只是小时候的一个梦。
02
初夏的某一天起,在城里读幼儿园的日子中断了,我跟着父母去了乡下。
父母从东阳调到下面湖溪镇的一所中学教书。那里没有幼儿园,小学的校园里有一个大操场,周围是一片开阔的田野,边上靠着一个大村庄。
我对校园的各个角落一点一点熟悉起来。
开阔的田野、清澈的溪流下的石子、学校花坛的桂花腊梅,还有草丛里的蜗牛……和小伙伴去摘桑椹,装桑椹的衣服口袋都染成了紫色。抓萤火虫装进袋子做灯笼。蹲着一颗颗地捡拾地上的梧桐子。和小伙伴一起,在操场上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去附近的小溪里四处翻石头找小螃蟹。
最厉害的是跳皮筋,皮筋举在头顶,我可以手撑地用脚把皮筋从高处钩下来。
我父母都是杭州大学毕业的,后来在同个学校当老师。我们住在学校里。
学校里最多的是黑板。我在放假后教室里的黑板画画,在老师办公室的黑板画画,在家里的小黑板画画。各种涂鸦。
我妈妈很会织毛衣,我的外套、围巾都是她织的,班里的女生都很羡慕。
在东阳中学读书时,我着迷地想象着住在罐头盒子里的小人,为此凭想象做过一个袖珍小包。
我还给自己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补洞,用紫色线缝了一朵很小的花形。
我妈说,那时我的桌子上总有些画啊剪啊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我一直被评价为安静、坐得住、有耐心。按部就班,遇到什么做什么。
03
2005年,我怀着孕。
我在网上东找西找,看到一家在杭州郊区的店在网上卖串珠材料。
老公陪我坐公交车到郊区。爬了好高的楼层,找到这个家庭作坊式的小店,买材料回去。
就是从串珠开始,我正式进入手作。
我一边看书,一边试着挑选技法完成自己的设想。
有一次居然在淘宝上以150元的价格,卖掉了一个波西米亚风格的项饰。
孩子出生后,我又玩上了钩针编织。钩针比棒针安全,而且方便随身携带。
我买了钩针编织的书跟着学。钩成的第一件东西是用方块单元拼起来的套头背心,用的浅咖色的丝棉。穿了几回,软趴趴的。
我不停的这本书看看,那本书看看,把钩编的图解都基本看懂了,就开始钩各种东西:披肩、袋子、玩偶、手镯,甚至钩了一棵很小的树。
我就想试试一根线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04
孩子上幼儿园后,我时间多了些,想在手作上尝试新东西。
我在网上找找找,偶然发现一条很小的信息:杭州有三四个人从上海请了个拼布老师来上课。我就打电话给老师,加入了这个杭州的日本证书拼布班,开始了正规的拼布学习。
日本证书的教学要求完成大量的手工作业,最初30X30的传统图谱练习我就做了三个多月。
第一天拿着针,我的手还在发抖,老老实实地练习,到后面我逐渐找到了行针的感觉。自此我再没有离开手作。
我的想法很多,但手只有一双。有了想法,我不会立即动手,有些点子一段时间后自然而然地放弃,有些点子则在酝酿一阵时间后,动手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开始寻找材料,琢磨如何制作、选择哪种面料、如何克服技术问题等等。
我大学学的是面料设计专业。对面料的喜爱是溶于血液的。以前适合拼布的面料很少,我们学习时使用的都是专业的进口面料,可购买的渠道一只手数得过来。
现在收集渠道非常广,我囤了不少专业的进口面料,也开始收集中国传统面料,老式的旧式的,甚至一些服装样布、零头布片,只要能用,我都收纳进来。
选好面料类型之后,配色也是个重要环节。
拼布的配色理论并不复杂,无非是色环上的三原色、补色等等。但从千万种配色可能中找出“对”的方案,则需要长期培养的感觉。
有时很幸运,第一眼看到就知道这是“对”的方案。有时备选方案有好多套,貌似都可行,但你会纠结、疑惑,感觉还缺点啥。这时,我会停下来搁置一段时间。
完成一个作品需要多长时间,我没算过。只知道如果你愿意,可以投入无限多的时间。
05
这可能是我能找到的最早的一个原创作品。
“6月是我家一年一度的牵牛花的盛开季。每到3月我们一家一起把上一季深秋结下的花籽种下,到了4、5月,它们开始冒芽、吐叶,到了6月再次重生。其实牵牛花的生命从没结束。”
这是我当时记录的感想。我的每个原创手作都和自己生活相关。
女儿小时候,我们陪她一起种牵牛花。我们每年都会把上一轮收的花籽重新种下。我给自己做了一只画着牵牛花图案的卡包,又做了只男款给孩子他爸。
06
这个小红包挺受欢迎的。
我在某宝逛的时候偶然看到这块布料,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我很喜欢水墨中国式童年映像,里面怀旧的红色和蓝,让我想起自己的童年。
我们这代人的童年暑假,应该都有这么一个池塘,有午后此起彼伏的蝉鸣,有池边茂密的草丛,以及水洼、水草、小石子、小虾小鱼在其间出没。
这是专属假期的私人乐园,童年记忆中的天堂。
于是我又找啊找,找到一块符合我想象的红色面料来搭配这块花布,做了个随身包,算是寄托自己这种怀旧的情绪。
07
有一次,我想尝试新花样,把一块颜色很深的麻料做了褪色处理。
把这块黑色又似乎微微发暖紫色的布在水底下漂洗出来时,不成功的褪色使得布面斑斑驳驳。我想:这布废了。
不过,还是不甘心地把它晾干了。
晾干之后,我发现那些留下的暗色部分很像一丛树影。像天色昏暗时,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屋后黑乎乎的一丛树影,间或夹杂着细长四散的枝条。
这个发现让我来了兴致。
为了不打乱这个影子的自然形状,我决定采用最简单的压线来做一块茶垫。
我觉得这种若有若无,是花非花的感觉最契合茶。
压在影子上的线迹像文字,整个垫子就像是一幅展开的书简。同时,这些竖排的线迹又像一幅窗前垂挂的珠帘。
透过帘子看影子,到底是影随帘动,还是帘搅乱了影?
08
一天,女儿在我草稿纸上的涂鸦给了我动手的兴致。据说她画的是我和她。
我打算做一个小手包。我挑了块暗红色格子布做底,挑它是因为这个色不太用于做底色布,而格子是因为我想把刺绣也结合进去,并且不想画格子。
包侧配上蓝格子布的想法,是到制作的那一步才出现的,最后成品出乎了我的意料。
此后,我慢慢地开始喜欢几何图形,抽象类的色块。
09
我一直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无论我要学什么,折腾什么,家人总是无条件支持我。
当时日本证书的学习费用还是蛮高的。还有连续不断的工具、材料支出,国内市场没有替代品,都是以国产的十倍价格买的进口货。
还是值得的。只有见识过最专业的东西,才有能力鉴别合适的材料。
我是个标准的一无所成的普通人,家人却爱屋及乌,以我的手作为骄傲。
给我老妈做了一个包,她很喜欢,出去参加活动必定背着去。
别人看着稀奇,会问她,她总是很得意地说,是女儿给做的。这个包用烂了,她还收藏着舍不得扔。
我老公也爱用我做的东西,在外面时不时要“显摆”一下。
虽然,他一个男人对拼布的感觉不是那么敏感,但我在拿不定设计主意时会忍不住问他:这样好么?还是这样好?
他总是说好的好的。我抱怨他一点用也没,他就会说,哎呀,我觉得都好的啊。
10
手作对我来说不是一个爱好,而是生活的一部分,是一种习惯。
我没什么理想,一直过得懵懵懂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通过手工把自己的感受存储下来。
早上和女儿一起起床,吃早饭,陪她上学。回来路上,顺道去菜场买好今天的菜。
到家做完家务后,我就开始手作。我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穿得最多的就是居家服。
当我坐下来,拿起布料和针线,时光静下来,而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开始活过来,雀跃起舞。
11
手作最大的魅力不在于成品,而是设计制作的过程。这是自己和自己相处,自己了解自己,自己和自己和解的过程。
即使再热闹的人生,都回避不了,终究要一个人面对自己的孤独。
独自一人时就像走夜路,不时的寻找前面的亮光,期望能到达一个村庄,温暖明亮,歇歇脚,喝口热茶。手作就是引我一直往前的那点亮光。
手作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寻找和实现的过程。
寻找喜爱的面料,用自己喜爱的方式,把脑海中的幻影带到现实世界来。每一件作品从里到外都打上了我的烙印,有我喜欢的触感,有我喜欢的针脚。
我喜欢的东西,从另一角度验证了我是谁。
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寻找自己,验证自己,感觉自己。所以每当进入一个新阶段,我都会感到非常愉悦,但一段时间后又会开始寻找。我总想更深入。
不断地深入才能满足我的精神需求,不然我感觉自己就像缺水的植物。
我在手作领域尝试了很多,但还是觉得不够。两年前,我在手作的一个阶段后又开始不满足,焦躁地想找个新的方向。
12
在这种状态下,我遇上了太极拳。
本来只是抱着替老公先去体验一下的想法,结果第一次体验后我就决定投入进去。
现在,太极拳成了手作之外我的另一个爱好。这两个爱好似乎完全不搭界,但事实上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它们是一体的。
当手作不够满足我无底洞一样的精神需求时,太极拳带来了加持力。我期待这两者将会在某一处达到融合。
手作对我来说并不只是手作,打太极拳也不只是打太极拳。我想,我所做的一切终将融于我,成为我自己。
未来,我也许会尝试一些别的事情,实现一些小愿望,但是手作和太极会一直陪伴我。
我最终的那个期许不会变,在这两个爱好的加持下,我希望利用好余生,充分地做自己,到最后能以自己最满意的状态和死亡对视。
说到底,我们自己才是要用一生来成就的唯一作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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