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忠之贬(资治通鉴卷二〇八之十五)
起初,由于武三思专擅朝廷大权,右仆射、中书令魏元忠心中常常愤懑忧郁。太子李重俊兴兵诛杀武三思的时候,正好在永安门与魏元忠的儿子太仆少卿魏升相遇,便顺便裹胁他一起入宫。太子一死,魏升也被乱兵所杀。事后魏元忠说:“最大的恶人武三思已死,即使我的儿子被处以鼎镬的酷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可惜太子因此而死罢了。(元恶已死,虽鼎镬何伤!但惜太子陨没耳。)”唐中宗考虑到魏元忠曾立有大功,并且被高宗和武后所看重,所以没有追究他这件事。但兵部尚书宗楚客、太府卿纪处讷等人一起向唐中宗证明他说过上面的话,并且声称他“与太子合谋造反,请诛灭魏元忠三族。(与太子通谋,请夷其三族。)”唐中宗没有同意。魏元忠非常恐惧,上表请求解除自己的官职和爵位,让他回家当一个没有具体职守的闲散官员。唐中宗于是亲笔书写敕命,同意魏元忠辞去仆射之职,以特进、齐公的身份退休,只需在每月初一、十五两个日子入朝参见。
后来,唐中宗任命吏部侍郎萧至忠为黄门侍郎,兵部尚书宗楚客为左卫将军,兼太府卿纪处讷为太府卿,三人都任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于惟谦被免去相职,改任国子祭酒。
宗楚客等人举荐右卫郎将姚廷筠为御史中丞,指使他上奏疏弹劾魏元忠说:“侯君集是开国元勋,在他因谋反而即将被处死之际,太宗皇帝请求诸位大臣宽宥他的死罪,大臣们都没有同意,太宗最后挥泪将其斩首。此后的房遗爱、薛万彻、齐王李祐犯上作乱,虽然他们都是皇亲国戚,但最终也被依法处死。魏元忠功劳比不上侯君集,又不是皇亲国戚,他与李多祚等人阴谋造反,他的儿子魏升又亲身参加叛乱,这就应当被抄家灭门。然而他有同党营救,为他百般粉饰辩解,迷惑陛下,陛下仁爱,也想掩盖他的罪行。现在臣之所以不惜冒触犯圣上旨意的危险请求陛下依法严惩魏元忠,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大唐的宗庙社稷呀。(侯君集社稷元勋,及其谋反,太宗就群臣乞其命而不得,竟流涕斩之。其后房遗爱、薛万彻、齐王祐等为逆,虽复懿亲,皆从国法。元忠功不逮君集,身又非国戚,与李多祚等谋反,男入逆徒,是宜赤族污宫。但有朋党饰辞营救,以惑圣听,陛下仁恩,欲掩其过。臣所以犯龙鳞,忤圣意者,正以事关宗社耳。)”唐中宗认为他讲得很正确。于是魏元忠被关进大理寺监狱,随后被贬为渠州司马。
魏元忠被贬后,宗楚客继续让给事中冉祖雍上奏说:“魏元忠既然已经犯有大逆之罪,就不应该到渠州担任州佐。(元忠既犯大逆,不应出佐渠州。)”杨再思、李峤等人也跟着随声附和。唐中宗对杨再思等人道:“魏元忠为朝廷效力多年,朕因而对他特意从轻发落,现在制命已经颁行,哪里能够屡次更改!再说对魏元忠的处理是轻还是重,应当由朕自己来决定,你们屡次上奏请求严加惩处,实在不是朕的心意!(元忠驱使日久,朕特矜容,制命已行,岂容数改!轻重之权,应自朕出。卿等频奏,殊非朕意!)”杨再思等听罢惶恐害怕,连忙向中宗跪拜谢罪。
监察御史袁守一又上表弹劾魏元忠说:“李重俊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仍将他明正典刑;魏元忠既无大功勋又非皇亲国戚,为什么唯独他可以逍遥法外!(重俊乃陛下之子,犹加昭宪;元忠非勋非戚,焉得独漏严刑!)”唐中宗无奈,只得又将魏元忠再贬为务川尉。
过了不久,宗楚客又让袁守一上奏说:“当时则天太后在三阳宫患病,狄仁杰上奏请求让陛下以太子身份总揽朝政,魏元忠却秘密上奏认为不合适。这说明他很久以来一直对陛下怀有二心,请陛下对他处以严刑!(则天昔在三阳宫不豫,狄仁杰奏请陛下监国,元忠密奏以为不可,此则元忠怀逆日久,请加严诛!)”唐中宗对杨再思等人说:“朕自己觉得,作臣子的侍奉君主,必须一心一意,哪有君主刚刚有一点小病,就马上把太子请出来主持政务的呢!这一定是狄仁杰想树立他自己的私恩,魏元忠阻止其事,没有什么过失。袁守一想借助以前的事情来陷害魏元忠,这怎么可以呢!(以朕思之,人臣事主,必在一心;岂有主上小疾,遽请太子知事!此乃仁杰欲树私恩,未见元忠有失。守一欲借前事以陷元忠,其可乎!)”宗楚客这才停止了陷害魏元忠的行动。
魏元忠在被贬职后赴任的路上,死在涪陵。
在后党的穷追不舍下,魏元忠仍能保住性命,说明唐中宗李显的脑子并不糊涂,也从侧面证明了其他几位为他复出立下大功的重臣被诛,确实是他本来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