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崮五记

心中的孟良崮

打12岁在平阴上初一时看电影《红日》，就知道了山东有个孟良崮，知道了在孟良崮我军全歼了国民党的王牌军之首七十四师。当时，我对影片中那个在战斗胜利后，穿着“国军”的军装，骑着缴获的战马，用战刀挑着“国军”大盖帽的解放军连长石东根（后来才知是杨在葆饰）特别喜欢，觉得他实在是太威风了，太神气了，太了不起了。后来看了吴强前辈的长篇小说《红日》，对孟良崮就更加心驰神往。再后来我也成了解放军的一名士兵，在“文革”期间看了不下40次电影《南征北战》。战友们都知道那个凤凰山包围战就是孟良崮战斗。电影中许多台词在战友们中广为流传，比如：“又进步了！”“又喝到家乡的水了！”“没有动静就是快了。” 以至成为经典。

1994年初，我还偶生一念，计划写一本长篇纪实文学《孟良崮大战》，以献给孟良崮战役胜利50周年。我收集了许多资料，还取出六千大洋做为采访经费。这年清明节去故乡青州给父母先人扫墓时，还在心里默默地说，儿子要去写孟良崮战役了，等明年再来祭扫老人家。野心勃勃地准备了半年多，后来却由于一个特殊的原因而没能去写。

打那，我就老想去看看孟良崮。那一座巍峨的山，那一座英雄的山。但几十年过去了，却一直未能如愿。2003年冬，蒙阴的朋友领我踏着皑皑的白雪来到孟良崮下，参观了纪念馆。我在我很崇敬的粟裕将军的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因天色已晚，未能登上那浓浓云雾覆盖着的孟良崮，觉得很是遗憾。之后，每当电视上出现孟良崮顶上青松掩映的那三把刺刀的雕塑时，心就禁不住激动起来。

如愿以偿

今天，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在蒙阴朋友的陪同下，我终于攀上了孟良崮。立在张灵甫阵亡的石崖前，看着那已变了原样的石洞，想想1947年5月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场血战，本来，敌军45万人，而我们第三野战军只有27万人，且处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我军为何能神出鬼没地将不可一世的七十四师包围在孟良崮上，激战三天三夜，最后取得歼敌三万余人的重大胜利？朋友说，一是远在大西北延安的党中央、军委的指导正确、英明，二是陈毅、粟裕将军用兵的战术机动灵活，指挥得力，三是我军同仇敌忾，团结一心，紧密配合，四是沂蒙数万群众的大力支持。而蒋军虽美式的武器装备大大优于我军，官兵还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由于张灵甫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孤军深入，被我军四面围困，缺水断粮，兵心大乱，成为失街亭的马谡，加上最要命的是“国军”各军、师之间不团结，各自保存势力，见死不救，“不拉兄弟一把”，使我军在短时间内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歼灭战，“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更喜雨来催麦熟，成功日近乐陶陶。”（陈毅将军诗）。孟良崮一战，威震中外，强烈地撼动了蒋家王朝的根基。

立在崮顶西侧的悬崖边上，朋友介绍说，孟良崮以西侧最为险要，守敌以为此处不用把守共军也上不来，大都去防守另三面去了。但我军恰恰就是从这里攻上来了。想想孟良崮一战，我们会从硝烟弥漫的战例中得到许多的启示，比如骄兵必败，不团结必败，非正义者必败。而在我军，则有诱敌深入、兵贵神速、枪打出头鸟等等。连“攻下孟良崮，活捉张灵甫”，都是那么押韵、顺口，跟“打开济南府，活捉王耀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朋友还说，战斗刚刚结束，我军开始大踏步撤退，南侧的增援敌军已到了半山腰。而此时，老天爷突降暴风骤雨。如果这场雨提前半天下，或提前一天下，被围敌军有了水喝，而雨后山上泥泞增加了我军攻山的困难，那战役的结果很可能就会改写了。

也是天亡七十四师，而天助我军也！

朋友还说，奇怪的是，打那每当遇到有重大活动时，孟良崮上都要下雨。

木 推 车

在陈毅、粟裕将军白色雕像的后边，排放了四辆木推车，令人感慨万千。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沂蒙老区和山东各地的上百万民工，就是推着这种木架木轮的车子踊跃支前的。有许多民工推着车子，从山东一直推到淮海战场，继而推过了波涛滚滚的长江，推到了琼州海峡和台湾海峡的前沿阵地。车上载着小米、玉米、黄豆、地瓜干、煎饼、咸菜，还有无数的“沂蒙六姐妹”，我们的沂蒙奶奶大娘大嫂大姐千针万线缝衲出来的军衣、军鞋、鞋垫、布袜。使人一想起来就禁不住热泪盈眶。有许多的支前民工血洒在敌机的轰炸和敌军的炮火之中。所以，陈毅将军深情满怀地说，山东人民是用小车推出了一个新中国。立下了丰功伟绩的支前民工们，从前线回到了故乡，仍旧默默无闻，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耕耘收获，生儿育女。他们是中华民族的一代无名英雄。

亲切的T-34

在孟良崮战役纪念馆西侧和半山腰上，各停了一辆草绿色的喷了八一红星的坦克，令我感到异常的惊喜与亲切。反映抗美援朝的电影《英雄坦克手》中的功勋215号坦克就是T-34型。这种苏制坦克，我曾修过四十多辆。我为它流过大汗，出过大力，还为它负过几次伤。在上个世纪70年代之前，T-34是我军装备的主战坦克，之后才陆续装备了国产的B-59式等。我曾以“金戈铁马”为总标题，写过几十篇与坦克有关的散文，如《生命里有七年当坦克修理兵的历史》、《坦克情结》等等。我爬上一辆坦克，对朋友一一讲解这个叫驾驶窗，这个是航向机枪孔，这个是高射机枪座，这个是发动机盖；这五个带胶皮的轮子叫负重轮，前边的叫诱导轮，后边的叫主动轮，等等。就像飞行员爱飞机、水兵爱军舰、骑兵爱战马一样，我对它实在是太熟悉了，太有感情了。又说，T-34的“T”，应念“特”，而不应念“提”。朋友这才恍然大悟。

金色的迎春花

山林中，不时传来山鸡咕咕咕咕的叫声。梯田上，山凹里，不少男女村民在整修土地和果树。村舍上飘着一缕缕青色的乳白色的炊烟。在山坡上，我看到了刚从地下钻出来的翠绿的米布袋、娇嫩的苦菜，枝头孕育着粉红色花蕾的桃树、杏树，还有金灿灿开放着的迎春花。孟良崮下，推土机轰轰隆隆正在繁忙地整修道路，还有设计人员在仔细地测量土地。另有许多青少年拿着铁锨拎着水桶栽种树苗。山上山下，一片春忙景象。这是东蒙集团在开发建设孟良崮。近几年，到孟良崮参观学习和旅游的游客逐年增多，同时，“三野”的老战士及其亲属，原七十四师的官兵及其亲属也来孟良崮拜谒。东蒙集团的党总支书记领头人赵运堂，为弘扬沂蒙精神，发扬沂蒙革命传统，为了让更多的国内外游客了解孟良崮，游览孟良崮，带领群众重新铺设了山上通往大崮顶的石阶路，继而拓宽山下的进山大道，改善生态环境。同时修葺了山上的战斗遗址与“国民党军”曾住过的山洞、指挥所、电台室、卫生所。好让人们更加真切地重温历史，了解历史，感受沂蒙的风土人情。

想再过几天，十几天，孟良崮山上山下就是一片青翠、一片鹅黄，一片山花烂漫了。那该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卷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