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与现实
任何事物的产生到发展不是凭空而来的,是与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书法这门艺术与现实的关系也是一样,篆、隶、草、正、行各种字体的形成,也是现实决定的。这里说的现实,并不是指今天当下,而是指一切客观存在的事物和规律。
现实美是指人们对客观事物的审美感受、认识、评价。现实客观存在,但人们对客观存在的美丑评价则因多种主观因素的差异而不同。
古拙、瘦硬的甲骨文
自从有了汉字,书法才伴随着汉字的演变与发展而同步发展,从最初的记录信息公用到发展成为艺术,一定是反映现实的,也必然是现实的反映,书法艺术形象的创造不一定要主动去反映现实,但一定是现实的客观反映。
这里的书法,是指具体的书法作品,是指一门以汉字书写创造的艺术。这里所讲的书法美,是指书法作品的审美效果。没有书法,人们无以言美丑;有了书法,人们对它的美丑认识和评价,也因见识、修养等不同而有差异。
如果在现实生产生活中没有这事那事出现,人脑子里就不会有这事那事;人如果不需要将这事那事记录下来,就不会去寻求保存信息的办法;如果不是人和鸟兽的活动留下各种迹印可相识别,人们不可能想到创造文字;如果不是淋湿的人发、羽毛之类会因水滴成迹印,人们不会想到制造毛笔、以笔墨书写。所以,从文字的创造到书法的产生,都是受现实的启发而且都是现实这样或那样的反映。
篆书(金文):“篆籀”
陆续被发现的岩画,其中之一就是古人记录围猎而获得猎物数量、品种而做的记录,甲骨文是记录占卜记事而在龟甲或兽骨上契刻的文字,金文内容大多是颂扬祖先及王侯的功绩,记录重大历史事件,政令、契约,还有铭辞、款识等文字,这些与现实不可分割的。并且就书体的造型样式与当时的条件制约而形成,如甲骨文,当古人找到以甲骨作为保存文字的载体时,发现以笔书写留下的迹印保存不住,不得不改用刀契刻。骨质硬,难以刻出圆转的线,直来直去用刀便形成了挺直的笔画,便形成了线条峻峭的字体,显现的是一种古拙、瘦硬的美。当时人们并没有字体意识,而是现实条件的反映,是刀刻的痕迹,即便是名称也是考古人员见它呈现在甲骨上,故称之为“甲骨文”。今天,当人们以毛笔来学仿它,产生了书写的用笔效果和力的运动之美。
当冶金技术发达了,发明了青铜器后,王公贵族为了祈求上苍,记录功业,将表达意愿的文字刻在钟鼎彝器上时,发现铸成后的青铜器难以雕刻。但在泥模上却很容易刻出,同时写字的面积也比甲骨大,文字的安排能按字数通盘设计,写在泥模上的字便相应变大,笔画自然变粗,同时也可以按笔书之迹,刻得圆转,有别于甲骨文的俊俏,就形成了圆转、笔画较粗的“篆籀”。后来书法研究者说它结体匀称严谨,线条古朴道劲,成为书法艺术的赞美之词。这并不是书写者和镌刻者有意从现实中找到什么美的形体,赋予它动态美,非主观意象,而是书写、镌刻的物质条件、铸造工艺等原因造成的,无疑是客观现实的反映。
由此看,不同的字体都是伴随当时所能利用的物质条件,在已存在和通行的字体基础上自然形成的,并且同一书体在不同介质上也会有差别,如在软硬不同的物质上的效果,即便是今天的书法家,在写不同字体时应该选择不同的宣纸,宣纸生熟不同,渗化效果不同,写二王行书须要熟纸,不然出不来那种效果。
李斯篆书《会稽刻石》
小篆是大篆的简化,铸刻在金石上的与书写在简牍上的,审美效果迥然不同。这种效果,除因书者个性、能力的差异,还因物质条件不同成字方式方法不同而出现审美风格的不同。刻在兵器上的和写在简牍上的审美效果迥异。
因时代的发展书写的需要,出现文字笔画的简化和写法的简易化,不必一笔一笔写得匀称圆转,出现了隶书。急就的公文,可以书写的简单些,省去的部分笔画,但是还不是隶笔意,于是“急就章”出现了,就是章草,后来出现更潦草的书体,草书。不同的字体,有不同的的书写,会有不同的审美效果,现实反映在书体上,而书体又给人以不同的审美,是书法艺术化的审美意义。
章草
也因为书法给人带来审美,书写者有了日益自觉的艺术效果追求,书者把握更好结体的精神实质做出匠心独具的创造。历代书家运笔结体的经典之作,恰恰反映出现实中的形体构成规律,书法的美通过书写所产生的视觉形象展示出来,书法的美通过不同的书体显示了不同的形式美,书法成为了造型艺术。
文字形体构成所体现的规律,正是人生存于现实中,不知不觉从自身、从他人、从很容易见到的各种动物即各种有生命的自然形体结构上见识、感受,自然形成了相应的生命形体结构意识,这是人于不知不觉中获得的。这时文字的形体结构不知不觉中体现客观存在的生命形体构成规律,这种规律于人的生存发展有利,也显示了唯人才有的能力。人出于本能,喜爱自己这种能力,所以对这种能力的物化形态会产生美感,以这种能力的具体表现为美。现实中的生命形体所体现的规律,被书写者领悟、用之于书法形象创造,产生了有生命活力的形象,它显示了书者的能力与修养,所以才引起人们的美感。
张旭草书
书法的形式之所以引起人产生美感,说到底是因为它显示了生命意味。有生命活力的书法形象,确实就是因为它充分体现了现实生命形象构成的规律,也只有体现了这种规律才能构成生命形象,它的形式才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