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乡说不尽的秘密
大泽乡,在今安徽省宿州市市区东南约20公里,因秦末陈胜﹑吴广起义而闻名于世。现南埇桥区大泽乡镇刘村集南1.5公里的枝疃沟西岸有陈胜吴广起义旧址又名涉故台,为省级文物重点保护单位,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大泽乡,秦末属蕲县(蕲县建制保存了1500年左右,至元代废止,并入宿州),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在这里打响了向暴秦统治反抗的第一枪,最终灭秦,这是广为人知的事。还有一个事情,常常被人们忽略,即此地亦是秦统一中国时灭楚的关键战役发生地。秦始皇第一次派李信率二十万兵马攻楚,被楚将项燕杀败。后秦始皇派王翦率六十万兵马攻楚,就在大泽乡所属的蕲县破楚将项燕,终于灭楚而完成了一统天下的壮举。无怪宋人王应麟感叹说:“秦之破楚也,王翦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楚之灭秦也,陈涉起于蕲大泽中。同此地也,出尔反尔,天道昭昭也。” (《困学纪闻》卷二十)楚灭于此又兴于此,确实体现了宿命的力量。王翦杀了项燕,而项燕的孙子项羽又反过来活捉了王翦的孙子王离,更是报应不爽的事例。项燕死而楚亡,王离禽而秦殆,真是天道好还啊。其实在大泽乡,宿命的事还不止这一个。
陈胜及其伙伴九百人,因朝廷征发到渔阳(今北京密云)戍边,因连日大雨,被阻滞于大泽乡,已经无法按时到达目的地。按秦朝法律,“失期,法皆斩”,现在多认为,陈胜因此被迫造反。这种观点其实不对,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更正常的选择是逃跑,然后躲起来,刘邦就是例子。黥布落草为寇,项羽、张良隐藏民间,韩信更是流落民间,没有人有胆量直接对暴秦开战。但天要亡秦,在前途绝望的情况下,大泽乡没有发生大规模逃亡,这九百人就成了起义的基本力量。陈胜的九百人在当时其实不是个小数字,而且不是乌合之众,基本上是有战场经验的老行伍。所以陈胜之众一攻下陈(河南淮阳),立即分兵,九百人中产生了众多将领,迅速将秦关外之地全部光复。现在看来,将陈胜、吴广起义被定义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大起义,这种定位显然是有问题的,将其定义为兵变或者更合适。
之所以将陈胜起义定义为农民起义,是因为在人们的印象里陈胜是一个农民,人们记住了他在与乡亲们(可能就是那些陈胜为王后来探望他的乡亲们)同在田里耕作时说“苟富贵,毋相忘”“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场景。好像他一直以来就是个农夫,这与他农民起义领袖的身份倒是符合的,但与其日后的行为模式又不符合。一个农民能指挥得了千军万马吗?其耕作的地点在陈,即今河南周口市至漯河之间的阳城(淮阳),其地当时汉代属汝南郡,而不是属颍川郡地在今河南登封东的阳城。因为前者属楚,后者属韩,陈胜为楚人,其家乡阳城必然是楚地。陈胜起义的地点是大泽乡,地点在安徽宿州一带,其地在河南淮阳以南,而他是在赴渔阳(今北京)途中路过大泽乡的,表明其出发地又要南的多。问题是陈胜一介农夫怎么会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被抓起来了呢?
看来,农民只是陈胜出道前的身份,其后肯定有从军的经历。那么,陈胜所从之军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呢?应该是楚将项燕统帅的楚军,楚将项燕最后被秦击破于蕲,即大泽乡所属之县。他们所在的部队战败,且战且退,最后溃散逃到南边,也就在南边安顿下来了,最后再一同被秦政权抓了差。所以,陈胜等人当是从南方某地出发北上,途经大泽乡而起事,很有一点旧地重游的味道。他们可能想起当年的失败,抓住了遇雨失期的契机,打出老长官项燕的旗号,奋然而起,向暴秦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陈胜起义形式与日后的作战模式,也与项燕连续七战破秦将李信的模式极为相似。因为陈胜及其部众对项燕的作战风格极为熟悉,攻下陈之后,就四面出击,在推翻暴秦在关外的统治力量的同时,几路人马捣秦之老巢——关中,并一度打进函谷关。
所以,我们甚至可以肯定地说,陈胜不仅是旧楚军人,并且不是一个小兵挞子,而是有一定职阶的军官。因为陈胜的同伴都有军队的经历,可能也有相应的军阶,在等级制意味较为浓厚的军旅背景中,没有一定的职阶,即使你装神弄鬼说你“陈胜王”,恐怕也没有人会坚定地跟随你。陈胜在这一队戍卒中的身份就是个头目——屯长,这个身份不仅佐证了他的行伍经历,也印证了陈胜旧楚军队中的不低职阶。
今天人们在游览大泽乡镇涉故台时,除了记住两千多年前在此地发动的大泽乡起义,记住“揭竿而起”“斩木为兵”“鸿鹄之叹”外,还应该知道,在包括刘邦项羽在内的英雄豪杰对暴秦统治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陈胜这个旧楚军人与他的昔日战友,在他们当年失败的地方纠集起来,向暴秦统治发动了猛烈进攻。之后,由陈胜的传人楚怀王、刘邦、项羽完成了灭秦大业,确定了历史的走向。正因为这样,司马迁才会给予陈胜极高的评价:“桀纣失道而汤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陈涉发迹,诸侯作难,风起云蒸,卒亡秦族。天下之端,自涉发难。”(《太史公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