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上九岭(7)
据表兄明英哥回忆说:“阿姑回娘家时,常常会有酸李子吃;阿姑躺在床上看书的悠闲神态,给人留下最深的印象。”
磜背是李子之乡,酸中带甜的李子是磜背村的一张名片。我是李树下长大的那一代人,对小李子的品种、口味再熟悉不过。最早成熟的是“苋菜李”,压轴登场的是“乌睹李”,最普遍的是“城江李”,最好食的是“蜂雕李”(被蜜蜂咬过的)。产自磜背的“城江李”远近闻名。从村头到村尾的房前屋后、路旁溪边,随处可见李子树,李子树好种易活,它既不挑地又粗放管理。每当李树开花季节,满树的白花从村尾到村头,一棵接着一棵,把小山村打扮得花枝招展;李花没有桃花的妩媚妖娆,偏爱它朴实无华的品质;苦李开花最早,有苦争春之说,更有“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品格。
曾几何时,由于气候变化,磜背的那方水土已不再适合种李子了。
阿英哥说的应该是五十年代中期的事,那时我老妈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在男家为人母为人媳的她,一天到晚被时间追着跑,手忙脚乱中那来看书的闲情逸致呢。只有回娘家才能得到一天半日的放松。再说外婆也心疼女儿,不让她做家务,她得以重新拾起看书的兴趣,抱着书本流连在精美的文字中,横卧在枕褥之上看书的老妈是最美的时候。易安居士有诗云: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同胞兄弟中我是老大,得到与老妈一同回娘家的机会最多,印象最深的事也有这么几件。记忆中小时候的我很粘人,尤其是回娘家时更是寸步不能离开老妈。那天早上,老妈一早就去“牛神坑”洗衣服了,我仍在做好梦。当我醒来时,没找着妈妈便哇哇大哭,无论外婆怎样安慰都不管用。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惹外婆生气,留下唯一一次被外婆修理的记忆。
被鱼刺卡住“脖子”的遭遇让我刻骨铭心。恰逢外婆煮大鲩鱼款待我们娘俩,大人一再叮嘱要我小心再小心,别被鱼刺卡住“脖子”了。我也非常小心,可偏偏怕什么就会来什么似的。满屋子香气扑鼻,雪白的肉汤馋得人真难受,我是爱它又怕它,即便再馋也只得小心翼翼。可是,还没吃上几口就被卡住了,目瞪口呆的我,可把大人给吓坏了。外婆赶忙拿来咸菜,叫我大口大口地吞。其实就是小小的鱼刺而已,教训却不小。
外婆是老归侨,她膝下有五个孩子,我老娘是她唯一的女儿。1941年的某一天,眷恋祖国思恋亲人外婆,带着女儿和小儿子回唐山,她的二儿子壬盛仍在家乡,她想念亲人挂念父老,外婆挥手辞别丈夫钟喜连,告别长子钟乙盛,带着女儿和幼子从印尼雅加达出发,踏上回国的征程,原计划小住一段时间即返回印尼。岂料,因小日本偷袭珍珠港事件,随后爆发太平洋战争,太平洋上空狼烟迭起,轮船停航了航线封锁了,外婆与外公原定短暂的一别,竟成日后的天人永隔。
那张全家福,是外公于1981年春回来探亲时的合照。那年外公87寿,他于87岁的高龄,率领儿媳、两孙女和曾孙女,一行五人,游历东南亚几个国家后才回来。这一年,外婆去世已10周年了。明知见不到外婆了,但为了却心愿,即便会引起睹物思人的悲伤,外公毅然决然,不辞舟车劳累,风尘仆仆。外公外婆永远活在我们心间。
当年外公一行带回许多物资,除衣物布匹外,最有纪念意义的是凤凰单车,是出口产品,那油漆是锃亮锃亮的,在推行时有节奏的“哒哒哒”响声非常悦耳。足足40年了,早就不用它了,为了纪念外公,我一直珍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