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谜题：人类失去信仰，社会将要怎样？

纵观历史，对人类信仰冲击最大的就是我们前面讲的宗教和科学。当然，随着社会文明的飞速发展，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对人类信仰也产生了很大影响。比如，从政的政府官员必须有坚定的政治信仰；相信金钱万能的人就转而崇尚拜金主义；觉得心灵鸡汤是精神的慰藉就产生了哲学信仰；对权力地位的迷恋自然生出拜官主义；还有各路神仙鬼怪甚至是心目中的英雄，只要你相信就都可以拿来拜一拜。所以，信仰并没有一个严格明确的定义，笼统地说，信仰就是对某种思想、宗教以及对某人、某物的信奉和敬仰，并把它涉及的理念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由于每个人的生活背景和认识水平不同，对信仰的理解自然也就不同，像德国哲学家沃尔特·考夫曼（Walter·Kaufmann，1871年6月5日～1947年1月1日)）这样定义信仰：“一种强烈的信念，通常表现为对缺乏足够证据的、不能说服每一个理性人的事物的固执信任。”这样的定义虽然似乎有贬义的味道，但基本上可以被大多数人接受。其实，信仰应该是中性的，它是心灵的主观产物，宗教或政党起了催化剂的作用，但没有宗教和政党，人同样需要拥有信仰。信仰虽然是个人的意识行为，但靠集体建立起来的信仰会更稳固长久，但有时这样靠集体建立起来的信仰会随着某个社团组织(如宗教、政党及其他组织)的解体而烟消云散。可人们通常的观念正是把那些有组织的相信才称为信仰，其他零散的模式就一概忽略不计了。所以，在全世界都有这样一个共识：很多中国人没有信仰，由于没有敬畏心，人们对自身行为的约束就没那么严格，所以导致了人的道德水准下降。这样的说法其实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没有看到本质。

我们可以追溯五千年中华文明的源头，那就是中国的神话故事。神话可以说是整个人类文明的起源，但各地区的神话也不尽相同。总体上看，神话与超自然的力量有关，但中国和西方对超自然的态度却截然相反。这里我们举几个例子来看，比如人类说到火的来源，希腊神话是说大神普罗米修斯偷来的，而我们中国则说是人类对抗自然钻木取火；面对末日洪水，西方是被动地躲进了诺亚方舟，而中国则是与灾难斗争，用大禹成功治水；假如有一座山挡在你家门口，西方人要么搬家，要么绕道而行，最勇敢也无非就是开一条隧道罢了，但在中国，就直接愚公移山了，根本不会把自然放在眼里；太阳神是全世界神话故事的共同元素，因为人类共享一个太阳，在西方人们对太阳神除了敬畏还是敬畏，而中国神话则是向太阳神挑战，于是便有了夸父逐日以及后羿射日的故事，他们都敢于和看起来无法战胜的力量做斗争。所有这些神话，都传递着一个相同的信息，那就是可以输，但绝不能屈服。一个女孩被大海淹死了，她也要化作一只鸟努力把大海填平，这就是精卫填海。中国人就是听着这样的故事一代一代成长起来的，勇于抗争的精神已经注入了他们的骨髓。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就是靠着与恶劣环境作斗争而发展起来的，他们日后的信仰也就与此有密切的关系。老子就曾经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就是世界没有救世主，要生存就要靠自己，不能靠苍天，中国是绝不会相信西方人所说的神爱世人的观念的。中国道教的重要教义之一就是“我命在我不在天”，也是把人摆在第一位了，这应该是人本主义思想的体现，强调后天的努力和人主观的能动作用。每个社会的文明在初期都体现为有神论，但只有中国人是不畏惧神的，也不把生存的希望寄托给神。所以，中国人的信仰在很早就与神脱离了关系，也就不会形成完整且严格的属于自己民族的本土宗教，包括佛教在内的很多现代宗教都是近代才传入中国的。由此看来，中国人不是没有信仰，而是只相信自己，贫苦大众没有活路时也不会寄希望于神，而是立刻揭竿而起。正是这样的文化背景，使中国人要么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或者转而寻求政治信仰、科学信仰甚至是拜金主义；要么就是一个随便的有神论者，只要自己喜欢，无论什么都可以拿来崇拜。因为进入人类自己的历史之后，就再没人真正见过神是的样子，所以，古往今来，人们心目中的神也是五花八门。一般人儒、释、道都信，天、地、君、亲、师都拜，比如家门口有门神，灶头有灶神，理财有财神，科第有魁星，婚姻有月老，求子有送子观音，驱蝗求刘猛将，养蚕拜蚕花娘娘，治蛟找许真君，航海靠妈祖，还有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河神、海龙王、阎罗王、玉皇大帝等各司其职，简直无所不包，应有尽有。甚至历史上的一些伟人、圣人、贤人、爱国英雄诸如张天师、关公、孔子、岳飞等都被后人尊封为神，供人纪念、敬奉。更要命的是，中国经历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统治者无一不被神化，作为崇拜的对象，因为历朝历代都是皇权神授，也就是相信皇帝就等于相信神了。可见，中国人不是没有信仰，而是信仰太多，当所信对象泛滥成灾的时候，信与不信就几乎是一回事了。或者更刻薄地认为，此时的信仰早已滑进了迷信的深渊。可以说这样混乱的信仰局面一直贯穿着中华文明的始终，造成中国人历来以自我为中心，先相信自己，这也可以说是我们的民族特点，只有自己力不从心的时候，才会去依托所谓的神灵，希望他们可以帮助自己满足愿望。这样的信仰如果没有正确的道德观做保证的话会成为“自私”的代名词，它的直接后果就是产生“好斗”的个性，只要是不合自己的心愿，就会马上反目。于是，他们总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甚至产生其乐无穷的快感。同时，由于只会关注自己，就使得中国人很难合群，严重缺乏团队合作精神。正所谓“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两个中国人就变成了两条虫了。”我在北美和欧洲都住了很多年，在各高校里常看到这样的现象：在每个实验室里通常只招一个中国学生！因为有经验的导师都知道，中国学生勤奋好学，但一个足以，两个就会把整个学院都闹翻天！这样的说法虽有夸张，但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近现代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争强好胜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一方面是由于人们对物质追求的狂热导致了对追求心灵进化的屏蔽；另一方面是由于中国多年鼓吹“进化论”，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成为社会意识的常态，每个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于是，就有了前面提到的“中国人没有信仰，道德水准低下”的论断。是的，这确实是一个迫在眉睫的严重问题，如果还不重视它的话，最终的结果必定是灾难性的。老子早就警告过国人说：“柔弱胜刚强”，凡是处处争强好胜者，最终的结局一定是难以全身而退，这样的实例数不胜数。看看中国现在的反腐“成果”，你就会知道有无真正信仰的力量。那些贪污腐败的政府官员统统是没有坚定政治信仰的伪共产党员，正是他们对“共产主义”信仰的丢失，才使他们敢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还有那些国企干部、公司老总、名流大腕儿甚至是大学教授，有多少人都栽倒在“吃、喝、嫖、赌、抽、贪”上面。如果他们有真正的信仰的话，他们就应该有所忌惮，有所敬畏，就不会让自己的欲望无限膨胀到胆大包天。

当然，类似这样的社会状况也并不是仅仅在中国有，举目全球，世界各地比比皆是。可以说整个近代社会人类面临的最大冲击就是信仰危机：由于宗教信仰问题产生的极端恐怖分子对全球安全的威胁日益严重；由于政治信仰危机致使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由于过分依赖科技而导致的环境污染和自然资源的破坏已经令人发指；由于拜金主义导致的人性堕落。于是人们质问：“人类怎么了？”回答斩钉截铁：“自掘坟墓！”以前人们对死是畏惧的，并试图去征服死亡，当屡屡失败之后，宗教信仰就虚幻出“生死轮回”、“死亡救赎”以及“天堂或地狱”等概念来解决死亡问题；而哲学理念中的“肉体腐烂，精神不朽”也为不同的人提供了面对死亡、征服死亡的精神力量；至于科学，在死亡面前终于黯然失色了，因为科学拿死亡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再好的医疗条件和再神奇的医药都阻挡不了死亡的脚步，于是就只好死则死矣！而当人们不惧生死的时候，这个人要么是对死后有确切把握的圣贤之人；要么就是毫不在乎死后去向的大恶之人，这恰恰就是人有无信仰的分水岭。人类拥有思想的能力，使得“追问为什么”成了人类最普遍的精神诉求。除了要知道我们死后将去哪里？也想知道凭什么我死后就能去那里呢？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这些问题，成为人类面对死亡所存留的永恒困惑。于是，追寻未来世界的真实面目就被人类视为永恒的使命，这种追问精神成为信仰发生的根本原因。在这种追问精神的驱使下，有的人选择了科学理性的方式去解开未来世界之谜，有的人则是从心灵感性的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这就形成了形形色色的关于人最后去向的终极信仰。这种信仰不仅可以让你对未来有信心，同时，也可以很好地把握当下，因为人的一生充满着变数，一方面我们不能预知未来之事；另一方面，我们又不得不面对意外之事的发生。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确定性甚至不公平性几乎时刻与人生相伴而行。为什么有的人出生于殷实之家，有的人却流落街头？为什么有的人总是一帆风顺，而有的人却命运多难？为什么在同一次灾难中，有的人可以幸免于难，有的人却惨遭不幸？太多有关人生的风云际会，似乎很难找到合理的解释。一旦这种不确定性发生时，人类就需要可以合理解释的理由，这种解释能够给人力量去面对和接受。因此，各种用以解释不确定性的信仰也就产生了，它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在遇到人生风浪的时候，依然不会偏离你既定的航线。（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