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梦中描述过你的梦吗？
利维坦按：一位朋友向我传授如何干预清晨时候的梦境，即你快醒来时候的快速眼动期（R.E.M.）：一种是睡前多喝点儿水，可能你正常醒来前膀胱就会不行，这时候起夜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提醒自己刚刚有没有做梦，如果有，那么在上厕所的过程中需要继续忆念，直至回到床上，甚至可以想着“让我继续把刚才的梦做完”。
第二种是声音唤醒，比如定一个闹钟，听起来很像《盗梦空间》中kick式唤醒。只可惜，作为一个几乎不怎么做梦、做了梦也很容易忘记的人来说，摆在我面前的迫切问题似乎是如何记住一个梦境……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利维坦（ID：liweitan2014），作者：Jim Davies，译：苦山，校对：兔子的凌波微步，头图来自：《盗梦空间》
研究梦境很是令人着迷，但同时也困难又昂贵，这可有点让人沮丧。诸如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和卡尔·荣格之类的著名心理学家也许曾经靠挖掘梦境的意义和重要性而名声大噪，但即使在今天，凭借强大的大脑监测技术，我们仍旧很难弄清楚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假如研究人员要等着在早上叫醒他们的被试，就不得不与“快速遗忘”（rapid forgetting）作斗争。一个更好些的办法是在人们做梦的时候叫醒他们，但这需要在睡眠实验室里进行，而且也并不能提供太多的优势。做梦的人醒来时昏昏沉沉，依然容易忘记梦境。
要是能在人们做梦的过程中和他们交流就好了！假如能够要求做梦者去执行一些事情，即使起初只是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倒数），也能推开一扇通往新见解的大门。
在理解梦的功能时，人们有很大的意见分歧。一些理论认为梦境是为了强化弱记忆联想（weak memory associations），另一些则认为它是为了预演危险的情况。还有一些理论认为梦没有任何功能。也许，通过与做梦者交流，可以更好地验证这些理论。但是还有很多小问题需要解决。
作为一个充满想象力的科学家，许多问题浮现在我脑海中。例如，当你在梦中闭上你（并不真实存在的）眼睛时会发生什么？在现实生活中，这会切断来自外界的光线；但梦中没有光线，梦境的视觉效果来自于你的大脑。当做梦者想象一个物体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会发生什么？大多数人在清醒的状态下这样做时，想象出的物体并不像真实的物体那样逼真。
但是在梦里，一切都是你的想象。在梦境中，一个想象出的物体会自动作为一个真实的物体出现吗？还是说，即使在梦境中，它感觉起来也不同于真实物体呢？梦中的疼痛能有多剧烈？它是否真的是疼痛？
梦中的人物相对于做梦者来说是完全自主的。人们是否可以通过与梦中人物的对话来了解他们自身？梦中人物的数学相当糟糕，但有时他们能想出做梦者不认识的词语。研究人员表示，梦中人物想出来的点子有时要比做梦者清醒时想到的更有创造力！如果梦中人物能够接触到正常情况下属于无意识层面的思绪，做梦者甚至可以尝试与他们交谈，以获得治疗效果，理解自我（“为什么我这么害怕地铁？”）。[1][2][3]
与做梦者沟通存在输入和输出问题。在做梦时，我们的感觉器官输入的信息大部分是被忽略的。因此，假如你对睡着的人说话，他们一般是听不见的。
输出问题则分成两个方面。首先，人们通常不知道自己在做梦。梦是我们能体验到的最令人信服的虚拟现实，哪怕只是想要与梦境之外的人交谈，就如同试图与现实之外的人交谈一样，都是不可思议的。
其次，在梦中，当我们试图做一些正常情况下会运动躯体的动作时，我们的肌肉并不会接收到这些指令【这就是所谓的肌肉弛缓（muscle atonia）】，实际移动的是我们想象出的梦中化身。所以，即使我们想要交流，我们的手势和声音也无法传达出来，就像被困在《黑客帝国》的“矩阵”世界里的人一样。那么，做梦者如何与梦境之外的人交流呢？
心理学家卡伦·孔科伊（Karen Konkoly）和她的同事们正在寻找一种方法来克服这些难题，获得更多关于梦境内容的准确信息。他们最近在《当代生物学》（Current Biology）上发表了一项研究，披露了与做梦者之间的一种双向沟通方式。[4]
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四个研究小组利用了信息在梦境和现实世界之间“渗透”的几种方式。在输入端，你的感觉器官并没有被完全切断——假如它们（传递的信息）被彻底切断了，其他人就不可能叫醒你。通常情况是，有时人们会感觉到巨大的噪音、明亮的灯光，或是下手比较重的触碰，而且它们常常会融入到梦境故事中。你自己可能也经历过这种情况，比如当你的闹钟响起的时候，你的大脑就会把它理解为你正在做的梦中的警笛声。【在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烧脑”动作电影《盗梦空间》中，主角依靠强有力的“刺激”（kick）将他们从梦境中唤醒。】
在输出端，做梦者能有限度地控制眼球运动和面部肌肉。也就是说，当做梦者试图移动他们的手臂时，只有梦中的手臂会移动，但是当他们尝试转动他们的眼睛时，他们实际躯体的眼睛也会跟着移动。
科学家们向做梦者提出一些数学问题，比如“8减6等于几”。一位打盹的实验参与者正确地回答出了“2”：他将眼球向右移动了两次。在某些情形下，研究人员会念出问题，而在另一些情况下，他们会亮灯或者敲击受试者的身体。实验涉及36位做梦者，和超过158次的尝试，被试们在将近五分之一的情况下回答正确。他们的回答只有在百分之三的情形下完全错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要么回应得含糊其辞，要么根本没有回应。但是考虑到其中所涉及的挑战，能产生任何交流都是值得注目的。
这种沟通之所以能实现，部分原因是研究中的一组人员知道自己在做梦。如果你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洪亮声音问到“8减6是多少”，或者房间里闪烁的灯光以编码形式向你传递了这个问题，你通常不会想到通过向右移动两次眼球来回答。在做梦时，我们接受我们正在经历的一切，认为它是真实的，即使其内容并不现实。
但是偶尔，人们会意识到他们正在做梦（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十分常见）。这种识破和理解被称为清醒梦（lucid dreaming）。如果你曾经经历过清醒梦（大约80%的人在他们一生中的某个时刻都会做过至少一次清醒梦），你可能还记得这种感觉有多么不同寻常。人们经常报告说，梦境变得更加生动——有时甚至比现实生活更加生动；清醒梦者经常游走在疯狂的幻想和冒险故事中，而它们感觉上非常真实。[5]
做清醒梦的人不会受到潜意识的影响（这通常是消极和焦虑的），而是生活在一个迷人的世界里，一个他们能够有意识地参与塑造的世界。许多科学家起初对清醒梦的存在持怀疑态度，但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斯蒂芬·拉贝格（Stephan La Berge）利用做梦者可以随意移动眼睛的事实来证明，他们在清醒梦中可以（与外界）交流。[6]
在孔科伊的研究中，研究人员观察了正常睡眠者、事先就擅长清醒梦的人，以及在研究人员尝试训练后能做清醒梦的非清醒梦者。研究人员试图让非清醒梦者回答数学问题，并对此进行了379次尝试。他们有一次得到了正确的答案，一次不正确的答案，和11次模棱两可的答案。超过360次的情况下，做梦者没有任何回应。所以，清醒梦是梦境交流的关键。
孔科伊和她的同事们训练清醒梦者接收和发送信息，以证明做梦者能够记住并遵循他们清醒时收到的指令，还能在被要求时进行认知任务。有趣的是，当研究人员叫醒他们的实验对象并询问他们的梦境时，做梦者有时会记错数学问题，这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人们清醒后给出的梦境报告存在着问题，对它们不能过分依赖。即使在清醒梦中，人们对自己梦境的记忆也可能是错误的。
清醒梦研究的一个主要障碍在于，自发的清醒梦较为罕见，并且很难掌握技巧。网飞的新片《她的双眼背后》（Behind Her Eyes）是一部英国心理惊悚剧，其中对清醒梦有大量提及，并附上了如何做清醒梦的建议——这些建议并非全部可信。我们学到，盯着一面时钟或者一块手表会有所帮助。这倒是真的。但是没有研究表明数手指有用。试图保持冷静和专注也没什么用。剧中还毫无根据地推荐想象一扇门（假如你在噩梦中突然进入清醒梦状态，想象出一扇门可能有助于你逃出梦境，但这还没有经过科学的研究）。
《她的双眼背后》剧照
在睡眠中实现自己的幻想是许多人对清醒梦非常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对于那些执着于学习清醒梦的人来说，最好从《意识与认知》期刊（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2012年发表的这篇系统综述开始入门[7]。然而，这篇综述显示，大多数受到推荐的自行训练做清醒梦的方法都没有经过科学研究，而且现有的相关研究也不很优质。但是这里有几个确有证据（证实有效）的方法。
看起来，当你入睡时，你应该将你想做的梦想象出来，并进行预演。在你的头脑中设定一个目标，让你的大脑意识到你在做梦。这种方法在早上更为有效，也就是当你醒来又要再次入睡的时候。你可能曾经不知不觉地使用过“梦境重返”（dream re-entry）的技巧。这就是当你从梦中醒来，试图回到过去而不是真的睡着的时候。
你还可以养成测试现实的习惯——也就是说，练习阅读文本两遍，看它是否有变化。在现实世界中，打印出来的文字，比如说路标上的字，几乎从不改变。但是在梦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文本经常变化。如果你在清醒时练习查看文本是否有变化，你可能会在做梦的时候也这样做。然后你就会注意到文字的变化，进入清醒梦状态。
清醒梦很有趣，但是它有用吗？在清醒梦中学习很有可能是一件远未彻底开发的行为。
正如在你的想象中进行运动练习可以提高30多种竞技运动的成绩一样，有针对性的清醒梦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这样做的好处可能不仅限于提高体能。“梦也可以提供一个独特的机会，来减轻情感创伤的影响，”孔科伊和她的同事写道，“因此，可以提前设计线索来影响梦的内容，也可以根据做梦者在梦中发出的信号修改线索。”
在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NPR）上，孔科伊说，“人们经常通过清醒梦或普通梦来获得一种艺术性的、创造性的灵感。但在那种梦境状态下，你所拥有（以获得灵感）的资源仅仅是你在梦中知晓的那些。”她认为，将一位清醒者更具逻辑性的思维与清醒梦者的思维配对，也许会产生有趣的合作结果——例如，针对不同问题的创造性解决方案。但是对于大多数清醒梦者来说，实现幻想只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而已。
利用眼球运动与做清醒梦者进行交流仍然是一门尚处于起步阶段的科学，而且容易受到干扰。未来的研究能否探索出更强有力的交流方式，比如通过眼睛传递莫尔斯电码进行交流？曾经有一本书是作者通过眼皮跳动与人沟通、让人写下的（译者注：《潜水钟与蝴蝶》，法国《ELLE》杂志总编辑让-多米尼克·鲍比罹患闭锁症候群后所作的传记），所以我相信这是可以做到的。
我们每天晚上要花好几个小时做梦。这是我们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尽管做梦的自然功能尚不明确，但是通过侵入我们的大脑参与到清醒梦中，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精神生活中一个尚未探索的领域。当我们将这长达数小时的创造性的、有意识的体验利用起来时，会发生什么？
参考文献
原文：nautil.us/issue/98/mind/what-if-you-could-describe-your-dreams-while-dreaming
[1]psycnet.apa.org/record/2011-14179-007
[2]journals.sagepub.com/doi/abs/10.2466/pms.1989.68.2.567
[3]journals.ub.uni-heidelberg.de/index.php/IJoDR/article/view/6167
[4]institutducerveau-icm.org/en/actualite/real-time-dialogue-between-experimenters-and-dreamers-during-rem-sleep/
[5]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lucid-dream-analysis-could-ease-anxiety/
[6]www.cambridge.org/core/journals/behavioral-and-brain-sciences/article/abs/lucid-dreaming-evidence-and-methodology/5F7256DC73AB1D630500FFBB8D866B5C
[7]Stumbry, T., Erlacher, D., Schädlich, M., & Schredl M. Induction of lucid dream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evidence. Conscious Cognition 21, 1456-14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