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的大小

超脱的庄子有时也会讲一两个俗气的故事——

宋国有一户人家，世世代代以在水上漂洗丝絮为业。这份职业之所以能得以世代相传，是因为他们家有一个预防皮肤冻裂的祖传秘方。有人知道后，用100斤金子买下这个秘方献给吴王，劝说吴王把它用到军事上去，吴王遂命此人率领军队。在冬天，此人运用这一秘方与越人鏖战于江河湖泊地带，把越人打得大败而逃。吴王因此划出大片土地赏给这个献秘方的人。

同样一个秘方，有人只能靠它干一份维持温饱的工作，有人却能依此裂地封侯。这是对这则寓言最俗气的理解。所谓俗气，它的含义之一是：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并且在忠实实行的所谓“道理”。在这个举世滔滔都为名利的时代，谁都渴望把自己装在商品袋里到市场上卖个好价钱。所以，我们已不需要庄子的提醒：要打大算盘了。但是，在另一些方面，我们的算盘却有越打越小的趋势。比如说，有一个理科大学毕业的贪官，他的算盘肯定是很精的。有人送他600万元，他就给行贿人3000万元的好处。是他的算盘打错了吗？当然不是。原因很简单：600万元是给他自己的，3000万元是国家的。个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国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这是我们现在有些人的算盘。

霭理斯是性科学领域里最早最著名的前驱，他的著作被誉为科学上和艺术上不朽的稀世珍品。但是他生前却饱受非议，1898年还被送上法庭受审。霭理斯毫不畏惧：“你们可以举火把我的书焚毁，但它们的浓烟烈火将化为下一代人的道德灵光。”1959年，霭理斯诞生100周年，英国以出版传记和召开纪念会的形式，向这位先知表示真诚的忏悔。在思想文化领域，我们也欠缺像霭理斯这样的“傻瓜”——为了追求真理不计个人得失。如今多的是文化商人，也就是自以为算盘打得很精的人。

过分的自私自利，所导致的结果肯定是灾难性的。我们自以为善于将个人利益最大化，算盘打得很大，其实是钻钱眼里去了，在名贵的皮袍里藏着一个大大的“小”字。鲁迅先生说他要上下四方寻求，得到一种最黑、最黑、最黑的咒文，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我也想要寻求这种咒文，诅咒那些分不清算盘大小的人。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4年5月13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