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大师论大学国文(10)继往开来徐中玉

我编《民国大一国文资料研究》,编到最后一位,就是徐中玉先生。1948年,徐中玉在《国文月刊》上发表《国文教学五论》,其中第四论是《关于大学一年级国文》。文章开头就说:“大学一年级的国文,近年来始终是一个问题,讨论得似已不少,可是一般说来,仍旧没有什么显著的进步。”接着从课程、教材、教师、教学等方面详细讨论。

徐中玉和新任会长谭帆在十三届年会上

他说,大学国文的性质,应该是国文课,不能包打天下,“要以国文科来代替学术史思想史甚至所谓'固有文化’的传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但学者不可能接受,教者也不可能传授。”

教材方面,他认为大一国文应该重在作文训练,现在学生写的是语体文,但是部颁教材却全是文言文,而且偏重周、秦、两汉的诗文,唐、宋文只有十七篇,明、清文各只一篇,近人的作品一篇也没有,这是不应该的。

教师方面,他说:“有些学校不知重视这门科目,有些资深教授不愿意担任这门科目,于是国文课便成了资识俱浅者的分配物”,他认为这是这门课缺少进步的重要原因。他主张每个教授都得担任一班国文,假如教授不够,那么大学里“少用几个职员,就可以多聘几位教授了,在国文功课上来省钱,不但太笨,简直是罪恶。”

他还设身处地为教师们考虑,说:“国文课又确实辛苦,因为有许多文卷”,所以“国文每班的人数应以二十五人为度,三班九小时七十五人,每两周作文一次勉强还可以来得及。每班人数如果超出三十人,便当减少授课时数为两班六小时,否则,也当另外致送一点报酬。”

这些话是七十年前说的,却完全像是在说今天的事情,是徐老超前乎?抑或大语滞后乎?令人深思。

徐老的这篇文章似乎为民国大学国文作了一个了而不了的了结,其后这门课在大陆沉寂了三十年,三十年后的一天,一个人再次想起了徐中玉,这个人是南京大学校长匡亚明。

1978年秋天,南京大学恢复了大学语文课程,校长匡亚明对当时的语文教材不满意。徐中玉刚刚摘掉“右派”帽子,匡亚明主动和他联系,希望两校合作,编写一本高水平的教材。

还有一种说法,1980年夏,徐中玉在庐山参加“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年会期间,不慎患病,中途回沪在第六医院治疗。南京大学中文系侯镜昶教授特来医院看他,说匡亚明校长有意发起恢复开设久已被无形取消的“大学语文”课程,希望与华东师范大学一道来提出倡议。

后一种说法见于徐中玉自己文章,因此更加可信。就这样,1980年匡亚明、徐中玉振臂一呼,各校群起响应,大陆高校重开大学语文课,徐中玉成为大学语文全国统编教材主编,全国大学语文教学研究会首任会长,成为这门课的灵魂人物。大学语文乃有其后三十多年的局面。

恩格斯曾说过但丁是中世纪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最初一位诗人。这句话用在徐中玉身上也非常恰当,他是百年大学语文承前启后的一位大师级人物,最近有一篇文章题目就是:《走近大师:拜访“大学语文之父”百岁老人徐中玉》。

然而,七十年前徐中玉指出的大学国文的种种问题,今天依然存在,重开后的大学语文多次陷于困境,“尴尬”与“边缘化”成为这门课的两个常见的关键词。回顾百年历史,大学语文似乎陷入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历史怪圈,假如按徐老的算法,这门课从五四新文化运动算起,那么1919年到1949年这30年,是民国大一国文时期;1949年到1979年这30年是大陆高校停开这门课的时期;1979年到2009年这30年是大陆高校重开大学语文的时期,如今快40年了,这门课依然健康发展——是历史的魔咒终于打破了吗?我觉得根本的原因还是要拜徐中玉先生的长寿,他的生命似乎已经融入到大学语文里了,尽管也有人对这门课有种种非议,但是还没有一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挑战一个百岁老人的存在。

如今徐中玉先生已经103岁了,仍然非常健康,最近他和儿子一起去体检,有很多指标他比儿子还要健康。2014年春节我和《中国教育报》的黄蔚主编去拜望他,他正在和谭帆会长闹别扭,不愿意去医院疗养,非要跑回家里,他说我还要做点事情呢!我想,他说的事情应该就有大学语文吧。

人可氏曰:美哉大语,生逢其时,世纪更迭,百年不堕。才人辈出,大师云集。中有美玉,继往开来。荫我后生,泽我家国。称彼兕觥,寿者永年!

徐中玉主编的大学语文教材

何二元,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大学语文”专职教师,中国首家“大学语文研究所”所长,“大学语文研究”网站站长,“全国大学语文教师群”(190089416)群主。网络化生存,体制外行走,这里有大学语文界的独特风景。文章公众号:大学语文终身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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