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圆子
炸圆子
□刘水芹
一九九二年师范毕业,两年后有了自己的小家,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厨房里有时兴的的煤气灶,也有传统的煤球炉子,锅碗瓢盆交响曲,生活有了新起点。
九十年代学校时兴散猪肉。散,就是民间摊派。猪价起伏,养猪人家为了多一点实惠,直接面对终端消费,可以多收入一点。大部分是教师自家杀的猪,也有教师直系亲戚家杀的猪,还有学校领导人关系户杀的猪。
猪肉切割分解好,肉都是好肉,一份二十块钱,或者一份三十块钱,直接堆放在办公室的显眼处,委托好事者各办公室散布消息,或者直接点对点告诉你,王老师家的猪肉,猪肉不孬,你看看!
低头不见抬头见,或就在一个办公室共处,难为情,能怎弄呢?
因为我们夫妻都在教育系统工作,叫“双职工”,都拿工资,条件算好点的,只要有人家散猪肉,先生总拎回一份,说是“架势”、“捧场”。传统节日,是散猪肉的高潮,上午拎回一份,下午又拎回一份。不用交现钱,拎肉时有好事者登记姓名。发工资时直接从工资上扣,也算是“寅吃卯粮”。记得一名同事到月底会计处领工资,竟然要倒补钱给会计!
东西经常吃会腻,猪肉得变着办法吃。
我想起小时候过年炸“坨子”,普通话叫“圆子”。
以前炸坨子多数以萝卜为主料。萝卜剁碎加葱花大蒜生姜,加面粉、粉面,条件好的加两个鸡蛋。自家种萝卜,原料充足;自家油菜炸油,油也丰富。菜籽油容易上色,稍微炸一会,里嫩外脆,非常好吃。萝卜陀子丰富一些,一次都会炸好多,第一顿用手拿着尽饱吃,第二顿可以和大白菜一起烧着吃。
也会炸一点肉陀子,肉比较精贵,剁碎加入葱花大蒜芫荽,和上面粉,搅拌成糊状。记得母亲是等锅内油热时,用手团肉糊,一般是圆形。
在往锅里放时,有部分被挤压,会变形。变形的坨子就是等在锅台边孩子的美餐。我们兄妹三个都想吃变形的肉坨子,希望多多变形。手巧的母亲,炸变形的不多,分到嘴只有一两个,我们吃得舔唇抹嘴的。好看的肉陀子,大年三十吃一顿,剩下的都等着正月家里来亲戚,或留着请新娘子用,带出门姑娘用。“新娘子”,就是本姓近亲人家或自己主要亲戚家里新娶的媳妇;“出门姑娘”,本家近亲刚出嫁的姑娘。
坨子加菠菜或大白菜烧就是一盆硬菜。小孩子一般没机会“上桌子”——坐在桌子上和大人亲戚一起吃,“请新娘子”或“带出门姑娘”小孩子就更没有机会,参陪的也都是年龄相仿的或关系和谐的亲戚或本家。
小孩子都是坐在厨房等亲戚不吃,菜端回厨房才有机会吃,亲戚也都有眼色,催着主家把菜端回厨房,知道有一帮小孩子坐在厨房眼巴巴等呀。
看母亲炸坨子,总是咬牙发狠:长大了,我要炸很多肉坨子,让自己吃个够。
一九九六年端午节前,先生又拎回一大块猪肉,我决定包饺子吃,饺子包好,剩下一些肉馅,家里还没有冰箱,肉馅放着,容易变质。
我于是引火,烧起煤球炉子,学母亲炸小坨子。第一次炸陀子,害怕油喷到手,离得远,又没经验,陀子真的是“陀子”,没几个圆的,自我感觉味道还好,第二天兑菠菜烧着吃,先生鼓励说味道好极了。炸,是亲情。
一九九七年,孩子两岁,大块肉吃不动,也不肯吃,为了让她多吃点肉,把肉改变形状,变着法子吃。经常做的就是炸坨子。萝卜陀子,青菜陀子,猪肉陀子,牛肉陀子……只要可以剁碎,都会炸陀子,最多的还是猪肉陀子,特别是周末,有空,忙着吃,忙着陪孩子。
经常炸,经验丰富,技术越来越好。
门旁大姐教我方法,炸的坨子好吃更好看。油烧热,左手抓肉糊,右手拿小勺,从左手的虎口 一勺一个,又快又圆,可大可小,比两手搓快,又好看。按照她教的方法,果真如此。孩子也经常在我炸陀子时,拿着吃,到小朋友面前炫耀,小朋友都来吃我炸的陀子呢。
“牛耕沃土人逐梦,鹊报小康龙舞春。”快到牛年了,又开始忙年了。我和先生带猪肉,带山芋粉面、带葱蒜,回娘家,引火,再烧起煤球炉子,与老母亲一起切肉、拌馅料,刷钢筋锅。
炉火升腾,“滋滋滋”,一个一个肉糊球子从我手中挤到油锅中,炸起来,欢快地舞蹈,香味满院飘散,老母亲的笑容像滋滋的油花。先生在一旁拍视频分享到我们一大家人的群里,在外地的兄弟姊妹都是夸赞微笑流口水的微信表情。
年,也是“炸”出来的呀!
作者简介:刘水芹,女,1973年生,江苏省泗阳县人。喜欢每一片绿叶,耕耘在黑土地的园丁,爱与儿童在一起,喜欢读书,文章散见各类报刊。散文《车来车往》暗合2017江苏省高考作文题,后被拍摄成视频散文,腾讯视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