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涵：昨夜长风旧梦中
昨夜长风旧梦中
窗外，高悬一钩月，弯弯的，冷冷的，像极了你的模样，惹人怜爱。冷月，我心爱的姑娘，你曾说过，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害怕。你要把我装进梦的口袋，即使千山万水，只要心若在，梦不再遥远。如今，我归来，你又在哪？
端坐在昏暗的书房里，手指不经意就触电了神经，那是一本二十多年来未打开的书，也是我的禁忌。我怕轻启，你就会如尘埃般飞灰烟灭，我再也寻不到你温暖的气息……
时隔二十几年，我终于翻开了这尘封的书页，里面夹杂着一张旧照片，一男一女，初恋的味道，弥漫在你我的花季里。片中的男孩是我，瘦削的脸显得有些营养不良，但不妨碍我对未来的渴求，对爱情的追逐。我的身边倚着一个女孩，便是你，你略显羞涩，圆圆的脸盘，白净如瓷；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藏匿着一份懵懂的爱情；头扎着两根麻花辫，黑黝黝地荡漾了一湖心思，瞬间，脸庞微微羞红。我想我当时无法揣测你的心思，尤其是脸红心跳的意义。
这一张照片，已是泛黄暗角，没人知道，连同我的父母，甚至是我的妻，或者子，我不愿别人染指了属于我和你的秘密。我把它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不容许任何人的窥视与探究。
看着你娇小而美丽的模样，回想起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的眼里溢满了泪，旋即，整个书房沉没于灰色的底板，怎么上色都构不成曾经最美的颜色。
昨夜的长风，轻抚着落叶，惊醒着那个缱绻而绵长的梦，梦里，有你，有我，有仅属于我们的故事，年轻的故事，那是充满了爱的故事……
记忆里的那一抹鲜亮的颜色，温暖了我这四十载的光阴，每每想起你的时候，心口隐隐地疼。
竹城，我们俩的故乡，在大山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你我曾留下的气息，如同那些苍翠的叶子浸透了绿意。而今夜，我想起了你，阴寒的空气竟然氤湿了夜，让我从头到脚感到好凉，好冷……
冷月，我心爱的姑娘，你睡着了吗？
噢，冷月，我心爱的姑娘，你肯定早已睡下了，睡在我的记忆里，触及便疼。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清梦的，我只是想你了，很想你……
在这促狭的时光里，我一直呈半眯着的状态，不敢沉睡，我怕你醒来就找不到我。我是多么地期盼守着寂寞与你相约，我常常会做这样的一个梦：那年，你一头青丝如悬挂的瀑布，晃悠悠地荡漾在我的心上，牵着你的手，兴高采烈地迈进那一片桃花林，纷纷扬扬的花瓣如雨，坠满了整个天空……你像个孩子，蹦蹦跳跳地，伸手去抓住那枚花雨，你说，这是相思雨，然后你的脸上露出两枚深深的酒窝，在我的眼里，极美，极美……长长的秀发，及腰，牵动着我这半生的思念。这一幕，萦绕了我多少年，不得不让我想起了你说过的，“待到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娶我可好？”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瞬间点亮我的晦暗。自己转身拭去脸上的泪痕，因为时光，我终是负了你……
当我猛然醒来时，满脸的泪还清晰挂着……步入中年的男人，是不是都显得落寞而沧桑？我很想听你说，没事，你依然是我心里最棒的那个男人。
夜空里一片漆黑，一阵风吹过窗棂，铃铃作响，摇醒了万千的思念……夜变得好冷，好冷。这凌晨三、四点不经意醒来，趴在书桌上的身体，有些僵硬，身体传来生硬的疼。
合上我们的照片，归位，起身向卧室里走去，整洁的床上，她睡着了，呼吸均匀。恍惚间，我渴望，那个睡在我床上的女人是你，可惜那个女人终究不是你……
我有些失落，有些沮丧。
空了一半的床，你还会像当年那样，为我预留着么？我竟然痴痴地奢望着……
我倚在床头，娴熟地点燃一支烟，凝视指尖上那跳跃的火花，在黑暗里显得如此明亮，此时，仿若我看见了你对我笑的样子，依然那么美，那么纯……
那年，十七八岁的我怀揣着当兵的梦，循着艰难的山路，从大山的蒲包上，越过鸟鸣，穿过丛林，趟过河水，扛着简单的行囊，赶着匆忙的脚步，踏上了一条名利至归的路。
你在我的身后，轻轻地拽着我的手，泪水涟涟，不愿我离开你，你用温暖的胸脯贴着我的后背，紧紧地抱住我。你说，“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娶我，好吗？”
我重重地点了头，然后，吻了你的眉睫下的泪，吻了你红艳的唇，吻了你的脸颊。在你的频频挥手告别中，我匆匆地赶着路，时而回首，时而伫立。听见你梨花带泪的忧伤，看着你娇小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模糊的痕迹被一滴滴清泪给掩盖。
心里默默地说着，冷月，我心爱的姑娘，等我回来娶你，我要你做我最美的新娘，等等我，也许两年，也许六年，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那些军营的日子，你便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是我摔倒了爬起来的动力……分开后，你一直都不在我的身边，我触及不到你的温暖，看不见你亲吻我的额头。而你的来信就成了我的福音，我能感受到你在我的身旁，好看的唇形，长长的发，恬淡的呼吸，甜美的睡容，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有时候会带着一丝痞子的坏笑……
有时看着我们俩书写着曾经的点滴，想着想着，鼻子就会泛酸，会担忧你，会不会蹬掉被子，会不会冷得全身发冷也不知道，会不会皱着眉头想着心事，会不会梦里说着谁都不知道的话，会不会梦里哭醒？
怀春的少年，总是想点燃美丽的骄傲，温暖的炫耀来自红色底板，努力抛弃所有的料峭，收藏属于彼此的幸福密码，让前世今生的诺言付诸此刻，穿越枝头的轻歌曼舞，忘记忧伤。倘若，春天以木棉花的花语表达，那么，我愿以一生的光阴，为你守望……
有时候，我问自己，不知道，爱你的时候，是不是希望彼此的存在。那么，不爱的时候，会不会是彼此的悲怆？
你说，昨夜长风梦依旧，今年晨曦依旧望。有些爱，只能搁置在心口之上，手捂着跳动的心脏，能触及彼此的温暖便好，我的要求仿佛真的就那么低廉，因为，我真的爱你，多想穿越在你生活的世界和时空里。
距离，永远以脚步丈量着，更随着时间的稀释，慢慢地，慢慢地被拉长。你停止了写信，我收不到你的信，从此，我便走不进你的生命，而你也来不了我的世界。我们，曾经的眉目传情，是否抵达了心底上的那一份衷情，究竟能承受得起多少繁华浮世？
我被抛弃了，因为没了你的消息，我的世界顿时柳暗了，等不到花明的时候了，我不知道你为何从此没了音讯。
我偏执地认为，岁月如一把杀猪刀，永远等不及一个女人的青春，一滴泪砸进尘土，就老了，幽怨地慨叹着，时间都去哪儿了？时间就在她们的脸上刻下一道道痕迹，涂鸦一些尘埃，裹上烟雨迷蒙。我终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一去便是二十年。
一别，二十年，物是，人非。烟花凉了，你也命归了黄泉，嫁作了阎王妇。
一别，二十年，今非，昔比。承诺散了，我也做了别人的人夫，人父。
真可谓是，一转身，一辈子，一别离，便是生死相隔。你只留给我荒草萋萋，孤坟哀鸣的影子，什麽都没有留下。那些年，我固执地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原来，原来是我误解了你……
沿着昨夜的梦，思念还是不停歇地奔跑着，不停地寻找着。我渴望和你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
当夜幕降临时，城市的灯火弥漫在一片温情当中，你我可以坐在广场的角落，痴痴地看着中年男人女人们双双舞蹈的样子，我突然伸出双手，右脚向前屈膝，对你发起邀请，以绅士的模样，微笑着邀你共舞一曲，也许你不会拒绝，我会肆无忌惮地揽着你的腰身，轻嗅你发间的芳香和体香，你依然是我深爱的女人，曾和我融为一体的女人，一辈子的挚爱……
绝不叫你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也想有个这样的人陪我散步、跳舞，然后牵手回家，走在路灯下，拉长的影子，是时光赋予的浪漫与温情，最后就这样慢慢变老，老得时光停止了流转……
更不让你起身走了，带着沮丧和羡慕走了，然后，听与你隔空的男人说，我好想抱抱你。若你看着这句话，会不会很无奈地苦笑着，然后，一行清泪滑过你精致的脸庞。又或者走着走着，穿过马路上，只顾埋头闷声看着这条短信，深陷自我的情绪里，感叹着“此生，错过的时间，错过的爱情……”刹那间，一辆越野车呼啸而来，时光戛然而止，轻飘飘地把你撞在转盘中央，所有的人都围过来……
你口吐鲜血，胸腔急促地呼吸，坤包被飞了好远，手机正在显示我跳动的头像，你挣扎着爬了几步，吃力地抓起手机，把那句戏谑的话，点击了发送……
你说，如果我一不小心被车撞飞了，估计你该给我收尸了，后面带上了个偷笑。一句我想你了，你已经没有力气发了，然后，静静地闭上眼……
夜，凉如水，在光影的投射下，泛着冷峻的纹理。夜，猩红的眼眸，恰如地上的一瘫血，染红了来世的路。路人的指指点点，司机的局促，你的无声无息……
你说，这一世我迟到了，来世我不想错过你……
茶凉了，我再给你续上……
冷月啊，冷月啊，你这傻女人，你可知道，茶凉了，再续上就不是原来的滋味了，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周国平说：“生命纯属偶然，所以每个生命都要依恋另一个生命，相依为命，结伴而行。”而你呢，却要从我的旧梦里抽离，徒留我一个人在这朗朗乾坤里，昏天地暗，痛不欲生……
因为，你曾说过，于千千万万人之中，遇见了你。于是，趁着阳光明媚，温热静好，绾结一头如瀑的秀发，披上一袭华裳，做你最美的新娘，可好？
可是，你却终究没有做成我的新娘，没有给我为你披上嫁衣，为你盘起长发的机会……
冷月，你最后还是走了，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也许，你是去了七度空间，留下21克重量静静地守护着我……
我就这么静静地在这暗黑的夜里，走过这一心路的泥泞，溅满了一身心殇。我那濒临眼底那一点点晦暗，越发沉郁。可我想，黄褐色的泥土，会解开压抑的束缚，温暖而柔情地铺张一地绿。
于是，我想到了黄土为被的柔软，灵魂与新生的供养正需要它。也许，你正沉睡在它的温暖之中，你是否原谅了我的晚归，原谅了我的食言？
你是不是在来生里等我？如果，真有来生，我愿为你续上那一盏爱的茶，可好？
那一段渐渐走失的时光，那段时光里渐渐走丢的人，走在曾经的路口，是否还想起旧时的不舍？
……
夜越来越冷，风吹在脸上，烟花都被摇坠，何时安眠，我亦没有答案。抬望苍穹，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冷月，我心爱的姑娘，让我在心底再一次呼唤你，好吗？
冷月，我心爱的姑娘，你走了，便碎了红尘，碎了岁月……
冷月，我心爱的姑娘，你看见了吗？那满地的凌乱，是我对你的相思未央……
作者简介：叶墨涵，蜀中女子，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社团副社长。从事建筑行业，业余喜好写作，作品散发于《山东文学》《辽河》《华东文学》《诗歌周刊》《散文诗世界》等期刊。崇尚作文如做人，虔诚、坦然、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