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里不知身是客
在他乡，日子过得像梦一样，很美，也很幻。
我站在讲台上，闲暇之余，望着一讲台下的那一张张充满活力的可爱的脸，心中总会有万千感慨。
今天，我突然想起，刚入初中时学的那篇文言文。是一篇讲在蚊帐里看蚊子的文言文。那时，语文老师是同桌的妈妈，是校长的夫人。老师名字里有莲，人也如莲，清丽脱俗。
那时，第一次深入接触文言文。对文里的“余”十分好奇，读来读去，越读越觉得有趣。我读“余”的乐趣，不亚于文中孩童赏蚊子的童趣。
当时，以为全部同学都和我一样，痴恋文中的一字一句一场景。爱上文字的人，自然就变得静默了。一旦静默了，就离了群。离群，是因为心中有痴有爱，所以变得木讷。在他人眼里，却被说成清高，甚至自傲，实属无奈。
那些年，我被亲戚朋友都称作“书呆子”。我并不反驳，也不介意，我觉得，当个书呆子挺好，至少能与自己喜欢的书有点联系。
那时年少，家境贫寒，有些忧郁，心中杂七杂八的愁绪，如春日的丝雨。下一场大雪，我惦念着家里的老房子会不会被大雪压垮。落一场大雨，我担心着爷爷养的鸭子有没有按时归家。打一场大雷，我忧愁着下了晚自习该怎么回宿舍……
暑假时，正是农忙季节。妈妈每天很早就起床，去田里割谷插秧。我总在天微亮之时，起床熬点粥，烧点开水，等妈妈回来。妈妈回来后，带着一身浓郁的臭汗味，简单吃了一些后，又扛着锄头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家门。
我则在家收拾碗筷，然后在土灶上的铁锅里洗碗。当年，我最厌恶的事就是洗碗，油腻腻的，那锅底残留的洗碗水，总是舀不尽。可我还是一天要洗许多次碗，然后洗许多次衣服。
有时，见天气太热，也会装一瓶开水，默默低头走向妈妈劳作的农田边。每次见到我，妈妈的脸上都会有笑容。她看我的目光，十分有光。我回以她的，却多是躲闪。我家的农田在马路边，我在农田边站久了，总会碰到几个学校的同学。可我从不敢打招呼，反而会将草帽压低，背过身，或者躲到哪里去。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在农田里的样子，也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妈妈如此沧桑。
想起某个暑假的下午，天突然下起蒙蒙细雨，我赶紧给在水田里插秧的妈妈送伞。去了之后，看妈妈在水田里插的绿油油的秧苗十分招人喜欢，我也有了插秧的欲望。赶紧扔了伞，扎起裤腿，奔向田里。妈妈开心地递给我一把秧苗，教我怎么解秧绳，怎么插秧。我手握着嫩嫩的软软的秧苗，在蒙蒙细雨中，将一棵棵幼小的秧苗插入水田的淤泥里，觉得挺有意思。不一会儿，我就插了好几排，还笑着对妈妈说，我比她速度快多了。不曾想，雨下大了点，我插的许多秧苗都倒了……妈妈马上安慰我，说我第一次插秧，没有经验，后面仔细点，用力点就好。正当我跟着妈妈学习插秧的时候，我感觉右小腿肚子有点痒，赶紧将腿从淤泥里拔出来，一看，好大一条蚂蟥！我尖叫着，蚂蟥吸血繁殖的画面在我脑海不停蔓延！妈妈却很淡定，用最快的速度，将我腿上的蚂蟥拔了下来！我吓得赶紧跑到岸上去了，从此再也没有下过水田。
后来我问妈妈怎么那么勇敢，她说都是被生活逼迫的，不得不勇敢。我知道，妈妈以前也是一个如我一样胆小的女孩。可是，后来，日子过得窘迫了，她不得不坚强，不得不为我和弟弟撑死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她不得不在半夜，去水渠边守水，不得不在有蛇有蚂蟥的水田里，辛勤耕耘。她若不坚强，她的孩子将更加可怜。
我站在田岸上，看见地上有许多条毛毛虫慢慢地爬来爬去。我已不再觉得恐惧，我伤感地望着水田里，佝偻着背插秧的妈妈，眼睛湿湿的。那天的天，灰蒙蒙的。那天的我，觉得冷冷的。
回到家，我就不停写作业，不停看书。
妈妈回来后，就在我身旁缝缝补补，或者剥花生，剥豆子。
我总有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妈妈总有做不完的家务事。
那时，我总觉得，我将来一定不会像妈妈那样，活得那么辛苦。而且，我认为自己长大了后，就一定可以让妈妈过上好的生活。
不曾想，时光荏苒，在不知不觉中，我竟已成年，成家，还远离了家乡，远离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远离了我的妈妈。
离开家乡的我，漂泊在外的我，慢慢品尝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慢慢领悟到了妈妈当年的不易。幸福的日子谁都想过，舒服的生活谁都想要，却不是谁想要就可以要的。
人，或许是真的生而不自由。不自由，才称得上是人生。
倔强的我，固执的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自由。我被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束缚着，喜怒哀乐也都是不自由，不天然的。
面对家人，面对学生，还得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想想，觉得挺累。
可我不能说累。
我不能改变妈妈的命运，不能给她我想给她的幸福生活，心中已有深深的愧疚。又怎能，让她为我担心呢？
至于学生，他们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如同我的孩子，我爱之不及，怎舍得对他们透露人间苦涩呢？
幸好，自认为读书较多，看淡了一切喜忧，基本能保持无悲无喜的状态。
我个人的幸福，是可以调节的。想让自己开心的时候，我就会开心。想让自己忧伤的时候，我就会忧伤。
今天，我突然很怀念，少年时的那些暑假时光。
我想念，烈日下和妈妈还有弟弟一起在稻田里割谷抱谷浑身被扎伤的时光。那时，只需三支雪糕，我那小小的世界就能充满欢笑……
而今，在他乡，觉过往一切，都似梦，怎么也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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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暗香如故，女，湖北人，文学爱好者，老师，爱看书，爱写文，善于从生活中寻找灵感，抒发情感，作品散见各类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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