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怀念岳母

怀念岳母

梁  波||青岛

岳母离开我们快六年了。

昨夜在梦中和岳母相见，老人家音容笑貌宛如健在时，依旧是宽厚慈祥的样子，一家老小共享天伦、其乐融融……可惜啊，只是梦一场！醒来后，失落难言，也更加想念岳母。

岳母一辈子吃了很多苦，但因性格刚烈豁达，每次面临苦痛都是默默承受。她中年丧夫后，独自把七个儿女抚养成人、完成嫁娶。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妻的大姐和大哥分别在40岁时罹患重病，都是苦苦挣扎两年最终被病魔带走了。可怜的岳母啊，劳苦半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竟又接连失去长女和长子。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实在伤人太深。

妻的大哥，是岳母最贴心也最省心的长子，他病逝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岳母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经常以泪洗面，抑郁攻心，原本硬朗的身板也迅速垮掉了。2013年春节刚过，岳母突然病倒，被确诊为癌症末期并已经脑转移。医生直言，“病人年纪大了，脑肿瘤已经破裂并大面积转移，恐怕没有手术治愈的可能，还是药物维持、准备后事吧……”

对妻来说，接到岳母病重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妻是家里的幺姑娘，多年来，一直得到岳母和哥哥姐姐们的诸多照顾。特别是那几年，大姐病逝、大哥病逝、自己怀孕生产、岳母陪伴伺候，频繁的悲喜转换和浓浓的亲情让妻更加懂得心存感恩，也一直想要回报。可是没想到，岳母竟突然就病倒了。

当天晚上，妻决意带着一岁多的女儿回老家，陪老人家走完最后一程。送妻女去机场的路上，我心情复杂地间或叮嘱几句，无非是“路上小心”“自己多保重”之类。妻紧紧搂着女儿，双眉紧锁地望着窗外，恍惚地“嗯”了几声算是回应，空洞的眼神里，满是凄楚和无奈。

妻回老家后打电话告诉我，岳母的病情反复无常，一会儿看上去好端端的，一会儿突然面色惨白，大口喷涌带着泡沫的黄色呕吐物。每当这时，妻总是跪到病床边，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然后换上干净的枕头，握着老人家枯瘦如柴的手轻抚。妻说，她只能强忍眼泪，心如刀绞，恨不得替母亲承受病痛。

有一天，妻家的直系亲属再次聚到一起，商议岳母的治疗方案。有人说，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应该让岳母接受手术，博一下最后的成功率，不能“见死不救”。妻则偏于理智，明知无力回天，不想让岳母承受更多伤痛，倾向于接受医生保守治疗的建议。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的想法，意见难以统一。

“都别说了！”妻突然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说，“妈这么大的年纪，病情这么严重，做手术怎么可能受得了？不做手术，不能做手术！不准做手术！……”大家见妻失声痛哭，全都哀叹泪流，默认了这个近乎残忍的决定。

随后，岳母出院回到家里，靠着营养药和止疼药的维持，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几个月。那段日子，妻一直守在岳母身边，有时在夜里先哄睡孩子，然后睡在持续昏迷、气若游丝的岳母身边，握着老人家的手，静静地看着、静静地陪着。岳母驾鹤西去的那一天，妻抱着幼女仰天长哭，痛得几近昏厥。

岳母下葬后，妻带着女儿回青岛。我去接站时，只见妻瘦了一大圈，憔悴不堪。见面第一句话，妻竟问我：“老公，我妈走了，是我不让做手术的，我是不是太残忍了？”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才轻声说，“节哀顺变吧，我想，你的决定是对的。”那一刻才发现，有时候，语言真是苍白的。

有人说，人生在世，除却生死再无大事。时间终将冲淡一切，唯独无法冲淡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个人最刻苦铭心的痛，也许就是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即将逝去，却又无能为力。

这些年的清明节，如果无法返乡祭祖，我和妻就会带着女儿烧些纸钱，朝家乡的方向磕几个头，在心里默默祭奠亡灵，思念远在天堂的亲人……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梁波，笔名徐成、天涯，湖北大悟人，在海军青岛部队任职，喜读书摄影，好信笔涂鸦，愿以文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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