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山头:刘阁街的腊月集 | 就读这篇
刘阁街的腊月集
云在山头
每当进入腊月,市区西边刘阁街上的临时集市就逐渐热闹起来了,小年到除夕之间这几天,是热闹的最高峰。
刘阁是一个行政村,在驻马店市区西边六、七公里的地方,是刘阁乡政府所在地,我们当地人都叫它刘阁街。现在城市框架拉大,刘阁乡改称刘阁街道办事处了。驻泌公路穿街而过,公路边一街两行都是门面房。卖服装的,卖家具的,开超市的,开饭馆的,烫头理发的,电焊补胎的,修汽车的,开诊所的,烤蛋糕的,蒸馍的,啥生意都有,可是啥生意都不算太好,毕竟只是一个乡街,人流量有限。春节前就不同了,热闹的很,有经验的司机这时候能绕就绕,都躲着这个地方,怕一旦堵死了半天走不了。
街中心的Y型路口成了临时集市,卖活鱼的,卖活鸡的,卖鲜猪肉的,卖甘蔗的,卖苹果、梨的,卖年馍的,卖年画、对联的,把摊子都出在大马路上。卖瓜子、糖的,卖香蜡裱纸的,卖青菜的,卖盆花的,卖卫生纸的小商小贩也推着三轮车守着路边。周围村里来的人,市区来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挤嗡不动。市区来赶集的把车停在雪松路两边,往东绵延能有一二里地。
来赶集的人,特别是市区过来的,主要是买鸡、鱼和猪肉,价格比起市区的超市便宜一点,更重要的是图个新鲜。市区里因为创建全国卫生城,除了鱼,超市和菜市场都不准卖活物,所有肉类也不能挂在外面,要按规定放冰柜里。习惯了买活鸡鲜肉的市民再逛街,总觉得少了点儿气氛。
刘阁街的气氛就传统些,近几年更加活跃,吸引了好多市区人来。活鸡就在笼子里,每个笼子上都拴几只昂首挺胸的大红公鸡。摊主都说是散养的土鸡和三黄鸡,平时不圈笼子,不喂饲料。现买现称,愿意带活鸡回去的带活鸡,愿意带白条鸡回去的现场宰杀,热气腾腾的热水和褪鸡毛的机器就在旁边,一会儿就好,立等可取。卖活鱼的用木栏和大塑料布围了几个四四方方的地上“池塘”,灌半池子水,鲤鱼,鲢子,草棍(草鱼),都在池子里“挤油油”。鲢子和草棍最小的也有五六斤,大的十几斤,鱼大水浅,只能半躺着。寒冬腊月气温低,需氧量小,鱼也不会死。看着它半天不张嘴了,一抓还乱扑腾,泙(peng)人一身水。买鱼的站在池子边用手东指西指,我要这个,我要那个。卖鱼的穿着胶围裙和长腰大胶靴,一身鱼鳞和腥气,弯着腰去抓,够不着的时候就一只脚跨进池子里逮。
最大的生意还是卖猪肉的。Y型路口雪松路和文化路的夹角里,盖房子搭架子用的钢管钢扣做成了一个大大的猪栏,几十头活猪就围在栏里。栏外就是水泥板的台子、热水锅、肉架子和肉案子,宰杀、褪毛、开膛、分割一条龙。因为是过年,买肉都买的多,前腿、后腿、肋条都是整块儿买,不零割了,一头猪很快卖完。卖肉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好几个人合作,这边卖,那边杀,保证案子上一直有几扇子肉。待宰的膘猪声嘶力竭地叫唤,杀猪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刀尖就带出一匹红布来,红布没了,猪也不哼哼了。胆小的路人俩手捂眼,杀猪人却气定神闲,好像捅的不是活物,而是一个面布袋。褪毛的大锅白雾弥漫,哧啦哧啦刮过之后,锅边湿漉漉的地上都是猪毛。拉出来的猪白白净净的,用铁钩子挂到架子上开膛,肠子肚子出来,熏人的脏气随风四散。市里来买肉的人车停的远,把肉提到车旁边就累的呼呼歇歇了。买的多的得跑几趟。
也有专门来买蒸馍的。馍店这几天白天黑夜不闲着,蒸的都是手工揉面的过年馍,比平时的馍分量大,卖相好,口感也好。河南人面食为主,吃馍讲究。过去过年一家一户自己蒸,现在懒了,也嫌麻烦,都是在馍店订。刘阁街上和附近的住户提前订了,有馍先紧着供应他们,市区来的人有时候就得等。
驻泌公路是一条繁忙的省道,平时车流量就不小,长长的带挂的大卡车也是一辆接一辆。刘阁街的马路集市虽说也尽量靠边,但赶集的人太多了,堵车就成了常态。其实刘阁原来在公路南边,有又宽又深的寨河,有高高的寨墙。寨墙四面各有寨门,寨门前的寨河上有寨桥。寨子里的房子也是一排排的,形成一个个小街道。听老人讲,当年刘阁街的集市比驻马店的集市还大。解放前兵荒马乱的,这种深沟高垒的寨子可以防土匪,大家都愿意住到寨子中心去。我大姐家的老宅子就在寨子里,我还依稀记得那低矮的茅草房子和卖油盐酱醋的杂货铺,杂货铺的货架和柜台都是土坯的,酱油和醋都装在瓷瓮里,还有挂在翁口的小竹提子。前一段时间同学聚会,现在定居在成都的高开宇说起来刘阁的事儿,原来他家跟我姐家对门,只隔一条路。过年贴“出门见喜”的红纸方,你家的贴我家墙上,我家的贴你家墙上。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陆陆续续有人从寨子里搬出来,在公路两边盖房子住,直到形成现在一字长龙的新刘阁。寨子成了空寨,寨墙被盖房子取土的一点点蚕食,直至挖平。寨河也一段段先后被填满。最开始是北边靠驻泌公路的一段,后来是西边靠刘阁到胡庙的小公路那一段,填平后都盖上了新房子,成为鳞次栉比的新街道。
今年驻泌公路要升级为国道,规划的道路拓宽到好几十米,刘阁街公路两边都已经拆迁了,好多老住户都到城里买房住了。原来的门面房也都不复存在,老房基上是被施工机械碾平的碎砖烂瓦。街上萧条了很多,只有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刺耳的鸣笛声;洒过水的路面黑乎乎的,没有了随风而起的滚滚尘土,但也不干净。
马上又是一年腊月到,不知道刘阁街热热闹闹的年前大集还会不会有。尽管又脏又乱,嘈嘈杂杂,还堵车堵的人心烦,要是真的没了,恐怕想它的人还会有很多!
云在山头,男,河南驻马店人,生于七十年代,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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