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一卷 断臂 2
——病房里,四个床位的病人都是农村的,也有汉子也有妇女,穿着都很朴素,陪床的多是老伴儿。输液是在读秒,躺着病床上,肖明岭仿佛第一次听到了时间的脚步,滴滴答答的,随着点点滴滴消失着,等待着,观望着,偶尔有人咳嗽,有人下床踏拉着鞋子去上茅房。直到吃过晚饭。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单,与肖明岭煞白的脸很谐和,与他一身黑色棉衣则对比鲜明,青色衣着在白色的氛围中增添了生命的凝重。他的被褥依然是蓝底白色印花褥子,本色纵横的格子纹是朴素的品格彰显。新添的暗红色底牡丹花被,彰显着富贵的渴望。比较惹眼的是田红柳的新买的绿色头巾,她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在这贫瘠禁欲的时代,不用说一方头巾,一张年画,就是一个汉子举起一枚烟卷盒,那就是一面惹人爱怜的彩色旗帜。
三瓶药液输完,肖明岭的脸色不再煞白,痛楚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 田红柳从棉袄深处的怀里掏出一枚煮鸡蛋,她拿在手里,放到脸上感受一下,还暖暖的,她剥开部分蛋壳,递给了肖明岭,说:“吃吧,胃里空了好些时了。”肖明岭从被窝里抽出一只大手,接着,另一只手伸过来,紧握着田红柳的手,说:“麦子开花,谁能看上一百次啊?建建他爷爷活到57岁,他奶奶活到62岁,我也许能活个平均数吧”。 田红柳看他的神情,悬着的心落到了肚子里:“少废话吧,留着养养精神。”他轻咳一下,说:“放心,引酵放到面盆里,死不了。”
“还不是不注意,冷一口热一口地作践,不知道饥饱的赌赌赌!弟媳顾桂英说,经书上说——为了全活整体,宁可丢掉一根手指。身体孬好可不都是天生的啊。”这时肖承建要回家去拿烫壶,好给病人暖脚暖手,田红柳嘱咐他:“老地主病了,没人再扫大街的雪了,可要小心点啊,建建。”肖明岭说:“建,把我那烟袋也捎来啊。”“啥烟袋啊,不拿!这样子了还能抽烟?”肖明岭微微摆摆左手,示意算了。他眼看着肖承建的背影,一直目送他出门去,直到不见了踪影,这才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肖承建从老家回来,接替娘,他先是给烫壶灌上热水,然后放到输水的手臂边,盖上被子。田红柳走着回家去了,公社卫生院离家也就5里地。晚饭后,肖明岭与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窗外隐隐有爆竹声传来,肖明岭想到了鼓,想到了高跷队和秧歌,他一直偷偷地教肖承建敲鼓点,踩高跷,扭秧歌,鼓伞、棒、伞、花,肖承建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微眯闪出亮光来。
“卉原县的鼓子秧歌分“快板”、“慢板”、“戏剧”三派,我们的大秧歌属于快中有慢,快慢结合,高跷扮相多是戏装、脸谱。走场流畅的像洪流,旋转起来如漩涡,高低起伏的伞像黄河里的浪花。老人传说,伞是跟雨有关,鼓跟打雷有关,先人开春祈雨时,经常扭秧歌,祈求风调雨顺”。
“这东西是挺好玩,只是学了也没用啊。”肖承建说。“会有用的,还不是时候。最起码能健身啊!”肖明岭语重心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