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秘史 3

已经是掌灯时候，干热的风吹来，送来了微微的麦熟的味道，有布谷鸟的叫声从远远的麦田里传来。肖明山家的老枣树，已经有一只麦蝉在细细地鸣叫，早就绿叶葳蕤，暗结珠胎，无数的小绿枣儿都害羞似地藏在绿叶繁枝之间。承均在油灯下翻看着从承远家新借来的画册，晚上放学时，他又听见了四奶奶关门的声音并念叨的声音，他于是问娘：“四奶奶自己过日子，四爷爷呢？” 。“早就死了，土改前就死了。”顾桂英说。她趁着油灯的亮光，在整理明天要去赶集卖的绳子。肖明山在屋里的凳子上磨他的枣木柄镰刀。“她的孩子呢？没孩子吗？”肖承均继续发问。“死了。不满三岁就死了。”顾桂英已经把裹着绳子的包袱系好，放到板凳上。

“黑夜里，她听到自家屋顶上夜猫子一会儿叫一会儿笑，她就带着儿子乘着马车回到娘家，夜猫子就跟到娘家，夜猫子还跳到她住的窗台上叫，她很害怕，就又赶紧回来，夜猫子又跟回来，没过几天，孩子就死了。唉！是儿不死，是财不散！这是来要账的啊！后来她再也没生个一男半女的。你那个四爷爷只好过继了自己的二侄子，就是肖文雨。这不，土改后文雨就分开过了”。顾桂英重复着这句话，继续说：“是儿不死，是财不散！这是来要账的啊。孩子死了那些日子，她天天到坟上烧纸，天天去哭。哭‘我的儿啊！’有一次，她正哭着，忽地听到一个大老爷们的声音高声训她：‘谁是你的儿啊！’，从那，她再也不上坟上去了。”

肖明山磨完了镰刀，就和肖玉芬在一起挑理那些红麻披子。他说：“你那个四爷爷叫肖端里，是有名的财主啊，流传着一句话‘双土村阔不阔，看看端里的柞子垛’。你那四爷爷是个土财主，家里没有看家护院的人。你爷爷那时候，咱家里已经很穷了，黄豆里挑出那黑豆来，咱家族这一枝一样都是穷，家里穷，找媳妇晚成家就晚，几辈子下来就成穷大辈了，胡同窄，屋子矮。你爷爷黑夜听到屋顶上有人跑，就赶紧去开屋门，你那个四爷爷，一下从屋顶上跳到墙头上，从墙头上跳下来，喘着粗气不敢出声地往我们屋门里挤。你爷爷就赶紧让他进来，也不点灯，知道又有土匪来绑他的肉票了。只要绑票的来追他，他就往咱这边逃，从这个胡同到那个胡同，从这家屋子跳到那家屋子。只要躲到我们家，土匪就找不着他了。”

顾桂英说：“你老爷爷时还靠卖布过日子呢，你爷爷的爷爷就是靠机屋发的家，到了你爹小时家道就败了，你爷爷很要面子，去赶集买糠，别人问他买糠做啥？他说家里养着一窝子小猪。要把它们喍（饲养）出去。’哈哈，一窝小猪子就是你爹你大爷和你姑啊。”说是家里出了一个大烟鬼，总是盼着外出卖绸缎的大人回来，只要大人骑着的驴骡子来到村东头，他从蹄声就能听出来。也有说是明岭的父亲好逞强斗胜，到处惹事，不断摊官司，家里的钱一车子一车子的往外推。还出了一个无赖的主儿，经常到肖照夕的家族里借粮食，若是不给，他就说：等东北风起来再说吧。意思是，你不借粮给俺，俺就给你放火。人家一听，就乖乖地送他一些粮食”。顾桂英补充说：“幸亏祖上有个败家的祖宗，不然，我们家就不是贫农了，我们家也许是地主也是资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