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欣赏】| 阿娜尔古丽作品:以丰盛的收获为乐

《小县愚人》是我出版的第一本中篇小说集,由霸州市作协出版的。当时霸州作协主席王润旗老师诚邀我当了霸州市作协的常务副主席,那年我已经25岁,在一所师范学院教书,记得出版了《小县愚人》之后,霸州市作协要赠送我一千册书,部队的吴叔叔刚转业到保险公司当领导,吴叔叔和我一起到霸州市作协去取书。我们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那时候北京还不是很堵车,灯火璀璨,我们两辆轿车在北京的大街上穿行着,我感觉北京真美,在北京工作仿佛和皇帝成了邻居。吴叔叔和我说:“小丽,你什么时候奋斗到北京,就成了我们的骄傲了。”我回答:“也许今生我和北京无缘了。”
我们又路过了八达岭,看了长城,灯光下的长城比我想到的还要宏伟、还要迷人。王润旗老师打了很多次电话,催促我不要在北京逗留太久,早早回家。这夜,很难忘,我到了家之后,已经十一点了。很多学生都等着我的新书,我连夜签名售书,一千册书一夜之内全部售完,剩下几本封面残缺的,保险公司的吴叔叔全都买下为他们的员工发福利。
我原以为我今生只出版《小县愚人》一本书了,我自己留下的那本样书保存起来,每夜都要反复地阅读,每次阅读都有一种幸福感。没过多久,王润旗老师因车祸去世,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说霸州市的市长邀请我到他们机关讲课,十年过去了,一切成了过去。只有《小县愚人》我还好好地保存着,王润旗老师就像廊柱一样,为我的创作生涯支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让我在艰难的岁月中,不断提醒自己在这世界上至少我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文学。
《大山无语》的出版,我已经到了北京工作了。我在国家林业局宣传办是一名干事。我分了宿舍,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那时候单纯的我抱着天真的幻想要在寸土寸金的北京打拼一番,我屡屡接受媒体的采访,并且到四川、江苏、新疆等各省参加各种会议。
《大山无语》是中国林业作家协会出版的,是中短篇小说的合集。几乎全国林业系统的工作人员人手一册,这年我被评选为“中国十大八零后作家”的行列,在多位领导的栽培下,我当了中国林业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认识了鲁迅文学院的院长何振邦老师和《小说月报》主编柳萌先生等一大批文坛巨匠,这年我在北京买了我第一套房子。
第二年,我因长期创作,开始失眠,先是被送到日本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治疗,回国后在北京温都水城、三亚市鼓浪屿干部疗养院养病。我的同事张伟先生推荐《大山无语》中的小说卖到中央气象局华丰影视公司,记不清了,好像卖了版权费十七万,我病得很严重,记得整夜整夜打电话给以前的好友们,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痛苦,总之我的情绪降到了最低点,对什么也没有兴趣,一切事务都由张伟先生处理的。一天,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带着几个女兵来到疗养院,我正在看书,疗养院的领导敲开门,那位老人满眼是泪,她问我:“古丽,你是古丽?”我给老人倒茶,我原以为她是一个在疗养院养护的老领导,没想到她是我祖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祖母。这夜,祖母告诉我,她无数次打听过我的下落,但妈妈在去世之前告诉她们,我刚出生就死了。祖母紧紧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说我和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摸一样。我们都能理解妈妈,妈妈那时候把我看作她毕生的希望,妈妈害怕我离开,因为在妈妈的生命中,除了我,她一无所有了。
出版《压寨夫人》的时候,正是我特别抑郁的那年,我旳生活佷简单,简单到只知道呼吸,我春天到五台山出家,被强制拉回来。我从山西回到北京的时候,北京高而蓝的天空感动得我泪流满面。《压寨夫人》是发表在《生在文化》上的《守林世家》改编的,命运坎坷的文章,是我生命永远割舍不掉的一部分。在立冬的鼓励下,我将《守林世家》转发到到盛大文学,榕树领导当天就给我回了电话,希望我签约,我的作品被编辑西果推荐到漓江出版社,漓江出版社的那位美女编辑十分认真,每编辑一段都要和西果交流很长时间,然后西果再转达给我。
《压寨夫人》出版了没有三个月,西果惊喜地告诉我《压寨夫人》的版权已经出售给四川电视台,并且给了相当惊人的高价。那一年我很瘦很瘦,只有90多斤,我像一只麻雀一样蜷缩到车里,去银行取钱。那年我参加了北京电影节特邀嘉宾,并且在春晚上了一个群舞节目《南方水乡》,我领舞。此后,我喜欢上了旗袍,不管出入什么场合,我总是穿着旗袍。
经过命运波折的我依旧失眠,并且在一年之中急速衰老、孤僻,甚至很自卑。这时大家说一个领导在追求我,现在看来,那不是爱,没有牵过手,一直相敬如宾,在这里我用“雪”来代替他的名字,雪比我个子高,机关的人都说我们是绝配,我们总是在下班后坐到一起谈天说地,是雪把我从空寂的世界中拯救出来。
后来,我随中宣部采访团到地方采访,地方领导说我骂我们大领导xxx,xxx开始整我,并且放出狠话说要收拾我。当时我还不在单位,在外面出差,同事告诉我有人陷害我,我总感到不可能的,我在单位那是辛辛苦苦、独挡一面,而且机关每年过春节给国家最高领导写贺信都是我独自完成,xxx是信任我的,而且雪也会为我出面调解。
但事情却并没我想得那么顺利,更出乎预料的是雪也不敢得罪xxx,雪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我身上,说我令他失望、说我毁他前途,我哭了很久,但我不恨雪,因为他能奋斗到国家机关是及其不容易的。没几天雪也被调离机关到一家央企做了主编,我们再也没有联系,我看清官场上的男人,为了前途宁可牺牲一切。曾经好长一段时间我不相信爱情,我怀疑男人和女人之间永远不会有心灵的沟通,雪在我饱受饱受挫折的时候,不仅离开了我,还在我的背后插了一把刀。记忆如果成了碎片,那是因为里面全部都摆满了心痛。
 我找到国家林业局的领导,说出我被放黑枪的原因。接着人大给林业局下了一篇证明,意思是:坚决要留住阿娜尔古丽。xxx便打发综合处的一个处长盘问我父亲、舅舅以及祖宗八代的背景,我把那个处长臭骂一顿,没过半年,xxx因为别的事情也被调查,接着被调离岗位,到别的地方任职去了。我和xxx得到的是双输的结局,不过他比我强一点就是他精通官场,背后又有硬关系撑腰,很快成了某个区的书记。我知道:狼和羊栓在一起,已经注定了羊的结局。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不愿触及的回忆变成深深浅浅的伤口,被掩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只有在最寂寞的时候拿出来审视,然后疼得流泪,我却不能去触碰,哪怕是不经意的也不可以,因为那些伤口会疼,疼到窒息……

《当家花旦》更为难产,新疆一家出版社先和我约稿,说出版社要组织七位女作家举行一个“七剑下天山”的活动,这七个作家都是女孩子,并且已经联系好了要到各个省会签名售书。我还是有些疑惑,不太相信别人会无端地抬举我。这个编辑要到北京,那时候初到部队,是一名实习记者,那个编辑让我到大兴去看他,带上十条红塔山香烟。而且说得理直气壮,就像我前世欠他什么似的。
我知道自己去找他是凶多吉少,正赶上我在外地采访。他当时打电话问我:“你的书想出版不想出版?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你来吧,我们玩儿一会儿,宾馆又没别人,我独自住一间房。”
我说:“我真一时去不了,请理解......”
我本想再解释些什么,他一下关了手机。《当家花旦》被拖了一年,第二年我让新疆作协的穆赫塔尔(阿木)打听能否出版,那个编辑便说我写的是色情小说,中间有三角恋段子,必须修改后才可出版。我又修改一番,发到这位编辑手中,说尽好话。这位编辑说出版社正筹划“五朵雪莲”,这是五个维吾尔女作家的作品发布会,并且让我到新疆看他一趟,他带我去库尔勒、阿勒泰、天山等地方,一切费我来自理。我粗略计算了一下,七天要花销好几万,再说我也不敢和部队周主任请假,于是我对他说:“这本书我不出版了,还没挣钱,就先花好几万,这事说不通。”
他气呼呼地问我:“要出名还不想付出点代价吗?你见过无偿帮助人的吗?”我心想:现在作家堆成山了,我出版一本书就能出名吗?于是我要求解除出版合同,他又说我单方面解除合同是要赔偿出版社的,于是“无朵雪莲”又和我无缘了,《当家花旦》一直被拖到第三年才出版了。出版之后,我迟迟没有收到稿费与版权费,这本书牵扯了我太多的精力了,我必须下决心解决。于是我经过各种手段找到出版社社长的电话,经过沟通,我的稿费才被解决了。
 《踏着春天的脚步》是我在十八大之前到辽宁采访后写出来的,在辽宁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我和王主任开车踏遍辽宁的每一寸土地,我们一路欢笑一路歌唱,仅仅用了半个月,60多万字的报告文学就写出来了。后来这本书被《人民日报》选载一篇,我喜欢上了东北的天气,和新疆的一样清爽,满眼都是树林,天高云淡。这时候,我已经配了秘书,帮我改稿。美丽的东北,是我一生最思念的地方,东北人民辛勤耕耘的大地虽然已经无法恢复到先祖时代的富饶,但站在古朝阳的山头,仰望苍穹依旧明净。
东北人民承受着大地带来的祝福、快乐与收获,同时他们也承受着大地带来的诅咒与贫困,他们用双手去治理沙漠,植下铺天盖地的绿色。走遍世界各国,走遍万水千山,我依旧热爱东北,热爱东北勤劳的人们,热爱那里的领导。美丽的东北,我将会用自己的一生去缅怀那些娇花照水的美景。很多人旅游选择了南方,其实东北才是最美丽的地方。这里是大清朝的发源地,汇聚了江山美人的灵性,占据了清史的一部分。我后来想起东北,常常流泪,流泪,是为了想起一段时光;努力去想一些善良的朋友,是为了提醒自己,至少有一群值得我哭泣的人们。谁又可以反抗生命随波逐流的离合?刻在记忆里的那个夏天,是我们一起在阳光下流下的泪水。
一年中秋的前一个晚上,我又一次修改了刚刚完成的长篇小说《柳如是》。为了能写好这本《柳如是》,我拜访过不少钻研历史的老师,本书写的是历史,而非风月小说。通过柳如是这位名妓人物传来反映封建社会底层妇女的生活,并从一个侧面展示封建社会的一角或一个层面。所以传主事迹皆持之有故,评说皆言之有据,行文所书重事实不作虚构。
在那些乍暖还寒的夜,我细数着柳如是的过往,然后在纸上写下沧桑。而在那时,我的心里其实是不忍与不舍的,当我一夜或几夜听雨临风,以一种轻盈的姿势,轻易便跨越柳如是绮丽的一生时,我不知道,我的笔能否写尽她们的欢喜与忧伤。看着她们的笑脸越千年而于纸上,我常常会觉得惭愧,怕我太过草率的文字,不能为她们成就一段传奇。
我想,她们是厌恶一切平凡的,即便心中向往,那平凡也是绚烂后的平淡,而非一生寂寂。她们超然的品格与绝世的才情,注定了她们只能以同样一种绝然的姿势,走完她的一生,如夜空里的烟花,虽然短暂,却也要为这尘世做一次最艳丽的绽放。
岁月轮转,刹那芳华,当春天的风迢迢万里,吹过她们如丝的发鬓时,我希望,我对她们的这一份珍重与怜惜,能稍稍弥补这尘世带给她们的苍凉,能让她们美丽而孤单的灵魂,体会到一点末世的温情。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浮玉》、《中国林业》、《国土绿化》、《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共富天地》、《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老爷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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