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有约】| 浬鎏洋作品：乌娜吉与小马鹿

     

马鹿母子被猎人解救，小马鹿和小乌娜吉成了好朋友，快看看她们的故事吧！

盘古河，在黑龙江的上游，大兴安岭白卡鲁山麓是它的发源地。

盘古河，鄂伦春语就是急流翻滚的意思。这条黑龙江上游右岸的支流，带着原始的野性，带着古老的神韵，川流不息。因为岸上有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樟子松、落叶松挺直了腰杆，高擎起蓝天、白云。在这片地域，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这河流也是千变万化。在岩石峭立的峡谷地带，河水是一拥而上；而在狭长的地带，则前呼后拥，奔流而下。发出的涛声和大森林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演凑出美妙绝伦的大自然协奏曲。

当河水走进宽阔的地域，便一改暴烈的性情，马上变得平静和缓，温文尔雅。河面如镜，映衬着蓝天、白云。

河岸上的白桦林，更显得阿娜多姿，富有风采。古尔吉玛的家就住在这片美丽的白桦林里。这是古珠林部落的鄂伦春人游猎家族。这里并排矗立着八座“撮罗子”。所谓的“撮罗子”，就是用杆搭起的圆锥形住房。这是游猎人发明的特殊建筑。这种建筑搭建简便快捷，十几分钟就可以完成一幢建筑。这横贯东西、坐南朝北的特殊建筑，组成一个“乌力楞”。这乌力楞也就像一个小村庄。

这特殊的村庄和白桦林交相辉映，形成色调和谐的大自然色彩。

“乌力楞”的首领是萨尔古岱老人。他是古珠林部落最有名望的老“莫日根（好猎手）”。过去，他是狩猎小组的“塔坦达”（狩猎组长），曾创造了巧战黑熊，勇斗狼群等一系列猎场佳话。如今，他很少出猎，在“乌力楞”主持着部落里的一切事务。

今天，他的兴致特别好。是因为特格带回了马鹿母子。他要亲自动手，为马鹿波力疗伤。

他先从桦皮盒里取出一种叫做“枯林熬高托”的植物，用吊锅熬好了水，为波力擦洗伤口，这种水有消炎止痛的作用。

萨尔古岱首领的老伴安古玛老人积极配合。细心的她，发现波力的腿有一处骨折，便急忙到野外，采来了一种叫“那兰木库拉”的草，用木锤捣烂，敷在了伤口处，然后又找来了一种叫“树夹”的东西，包扎在伤口上。这树夹是在腐烂的树木中间，产生的一层乳白色的软布一样的东西。这东西，有吸水消炎等作用。妇女用它作“例假纸”，小孩用它作隔尿垫，如果身上哪处受伤了，用它一贴就好，可以说是最理想的创可贴。

老两口为波力疗完伤，便把它送进了“病房”。

这个病房是特格临时搭建的。他先是用盘古河岸边的红柳围成一个简易的篱笆，上面用蒿草擅盖，能遮阳挡雨。

波力可能是因为止住了伤痛的缘故，那焦躁不安的情绪愈加强烈。尽管它的脖颈上系着皮绳，另一端拴在了树上，而它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冲撞，树和棚子在不停地摇晃。

当小马鹿柏勒钻到它后腿中间吃奶时，它才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伺候着孩子。

萨尔古岱和安古玛老两口笑眯眯地看着马鹿。

安古玛拎着桦皮桶从河边拎来了一桶水，放在了柏勒面前。

在他们看来，大兴安岭就是自己的家园。山里的一切动物都是自己饲养的。动物受到伤害，有责任救助。自己需要哪种动物，上山去取，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有孩子在身边，波力的情绪稳定多了。最让它不舒服的是，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它边为孩子喂奶，边看着前方不远处那清亮亮的河水，远处石砬子处的波涛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一只小灰鼠跑了过来，蹲在篱笆上，翘起毛绒绒的大尾巴，瞪着虎生生的大眼睛在看着波力母子。

一只小松鼠先是在桦树上跳来跳去，紧接着便赤溜溜地顺着波力的大腿，爬到了背上，在背上兜了一圈，又跳到小马鹿柏勒的身上，后腿一蹬，跳到地上，钻进了草丛中。

这一举动，把小马鹿吓了一跳，它停止了吃奶，不安地走来走去。

小乌娜吉把篱笆门敞开，有意让柏勒出来自由活动。

柏勒出来走了一圈，东瞅瞅，西望望，最后还是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一阵小鸭子的叫声传了过来。母野鸭领着一群小鸭嵬，从撮罗子前面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鸭妈妈好像发现了什么好吃的，“呷呷”叫着，孩子们围拢过来，又发出一阵叫声。一家人在乌力楞里玩够了，便吵吵嚷嚷地向河边走去。

一条黄鼠狼伸展着长条条的身子，鬼鬼祟祟地溜了过来，悄悄向野鸭追去。

猎犬观察到这一动向。它发现这黄皮子有些心怀不轨，便“汪汪”叫着向黄鼠狼奔去。

黄鼠狼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猎犬也不追赶，又回到撮罗子前，趴卧下来，闭目养神去了。

小乌娜吉是萨尔古岱和安古玛老人的孙女。老两口把孙女视为山中的灵芝，疼爱有加。这个小女孩比男孩还野，从五岁开始就敢骑马，到了八岁，已经是骑马高手了。她整天吵闹着要随猎队去打猎。可按猎人的规矩，女人是不能打猎的，只可以到山上取回打到的猎物。

阿迈（父亲）特格也特别疼爱这个女孩。有时出猎，他宁可打破规矩，也要把她带在身边，为的是让她开心，也让她长一些见识。

乌力楞一共有五个和她一般大的孩子，唯有她一个女孩，其他四个孩子比她大些，都跟着猎队打鹿茸去了。

特格没跟猎队出猎，是萨尔古岱把他留了下来，商议乌力楞以后的安排。

他们刚搬来不长时间，因为鄂伦春人长年在大兴安岭游猎，每到一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在周围的猎物稀少时，再换一个动物多的地方。所以，这个乌力楞就像林海里的小舟，漂游于林海的各个角落。他们有多个家族，分布在大兴安岭的各个流域。他们的搬迁，都是依河流而迁，依河流而居。

从大兴安岭西麓的海拉尔河、根河、激流河，到东麓的绰尔河、格尼河、诺敏河、毕拉河、奎勒河、甘河、多布库尔河、那都里河，南瓮河等，都是鄂伦春家族部落驻扎的流域。这古珠林部落，就是从嘉荫河，库尔滨河、沾河、逊河、呼玛河流域游猎，如今，又来到盘古河。

这绵蜒千里的大兴安岭，就是鄂伦春人赖以生存的家园。

他们之所以看中了盘古河畔，是因为这里山林茂密，樟子松、落叶松、白桦、黑桦、红松、杉松等各种树木交相辉映，各显雄姿。这里也是獐、狍、野鹿、黑熊、野猪、赤狐、狼、猞猁、貂熊、紫貂等动物的度假胜地。

正是这些生命共同体，和这个山林民族相依为命，共享大自然的资源。

小乌娜吉和阿迈救回马鹿波力母子以后，她一门心思研究着小马鹿柏勒。从小马鹿一举一动，研究它的脾气秉性。

她发现，小马鹿柏勒很天真好玩，但又很倔强。有时母亲心烦焦躁，当它吃奶时，妈妈竟然调转屁股，用头去撞孩子。

这严重刺激了柏勒的自尊心，它索性一天不理妈妈。自己跑到河边，找一些水里的碱草和岸上的野花贴补肚子。再喝一口清凉的水，这对童年的马鹿是一种乐趣。

当它再一次来盘古河饮水时，小乌娜吉像影子一样也跟了过来。她看着那清澈的河水，再看着河边的红柳，和小马鹿映衬在一起，形成一幅精美的油画。

她突发奇想：“我像骑马一样，骑在小马鹿背上，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这丫头心野胆大，想干就干，她开始向小马鹿柏勒靠近。

柏勒早已消除对熊乌娜吉的戒备心理，并把她视为朋友。

这柏勒很通人性，小乌娜吉一招手，柏勒便靠近过来，用唇去吻小乌娜吉的小手。小乌娜吉伸出另一只手去搂柏勒的脖子，柏勒也不戒意，用天真的大眼睛看着这小女孩。

小乌娜吉又去摸柏勒的脊背，柏勒表现出很温顺的样子。

这个野丫头以为这小马鹿很老实，用手一拍，跃起身子就想骑到柏勒的背上。

这下柏勒不干了，身子一激凌，把小乌娜吉摔在了河滩上。一溜烟儿似地跑了。

小乌娜吉被摔了个鼻青脸肿，跑回撮罗子去找“太贴”（奶奶）安古玛，哭着说：“柏勒把我摔了！”

安古玛一看， 孙女满脸是泥，急忙为她擦脸，心疼地问：“那马鹿崽怎么能摔着你呢？”

小乌娜吉说：“我要骑它，它不让，就把我摔倒了。”

太贴听了，哈哈大笑着说：“你这个野孩子，那鹿是不能骑的。不信，去问你‘亚雅’（爷爷）。”

小乌娜吉是个倔强认真的孩子，她又去问亚雅。

萨尔古岱正在撮罗子外边做桦皮船。见孙女跑过来，看到她小脸蛋青了一块，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问：“小乌娜吉，你这是怎么了？”

小乌娜吉也不做正面回答，直截了当地问：“亚雅，你说马鹿能不能骑？”

萨尔古岱大笑起来：“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小乌娜吉努着小嘴说：“我要骑柏勒，它不让，还摔我。”

亚雅听了一阵大笑，告诉说：“孩子，那马鹿是不能骑的，别说是小鹿，就是大鹿也不能骑。因为它背上的骨很软，扛不住大份量。我们游猎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骑马鹿的，多亏你想得出来！”

小乌娜吉一听，没话说了，乖乖地来到鹿棚。

小马鹿柏勒对她没有任何敌意，瞪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小乌娜吉用小手摸着柏勒的头说：“小马鹿，对不起，我不该骑你。”

马鹿柏勒默默地站在那里。它的眼睛一直望着远处的山林，河流，是它自由的天地。它仿佛听到远方传来呦呦鹿鸣……

本栏目主编：沈曼妮

作者简介：浬鎏洋，原名：李桂春、满族，著名大自然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中外散文诗研究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会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祖籍：辽宁省凤城市，出生于内蒙古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知青下乡并工作在内蒙古大兴安岭鄂伦春自治旗，曾任旗文化局局长,旗委常委、宣传部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文明画报》副总编辑。现在定居北京。致力于以大兴安岭森林原生态风貌、民族民俗风情、动物为题材的大自然文学创作。出版创作文学专著45部，主编著作6部，其中《猎犬贝特森林奇遇》（四卷本）2010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入选国家新闻出版总署2011年（第八次）向全国青少年推荐优秀图书，《大兴安岭猎犬历险记》（五卷本）2012年12月重庆出版社出版，《大兴安岭黑熊部落》2014年重庆出版社出版。其中《黑熊报恩》入选国家新闻广电总局2014年《农家书屋重点出版物推荐目录》，获2015冰心儿童图书奖，也被列入全国妇联2018好书荐读亲子书目。《大兴安岭黑熊传奇》（四卷本）2017年重庆出版社出版，《大兴安岭野生动物王国》（五卷本）2017年重庆出版社出版，入选国家新闻广电总局2014年《农家书屋重点出版物推荐目录》。《大兴安岭动物列传》（六卷本）2019年8月将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大兴安岭野生动物王国见闻》在《深圳青少年报》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