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传承】| 湛华 古丽 ：灯影. 猫与虎
——敬以此书献给我敬爱的养母及养外祖母
鉴晴在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候，来到我的屋里，她的突然到来，给了我一种突兀的幸喜，估计宋九菱要与我冰释前嫌了。鉴晴依旧穿着象牙青软缎坎肩，这个只有16岁的女孩子已经久经沙场，看惯了大帅府你死我活的宅斗。她轻轻弯腰作揖，叫了一声：“大小姐万安。”
我抬头看着她的脸，很稚嫩，如水葱一般。自古山东是个出美人的地方，人杰地灵的水土，将她抚养成一个不沾尘埃的美人。山东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呢？为什么这里的美女层出不穷呢？我们坐下，我看到鉴晴的额头有一个浅浅的伤疤，这是埋藏至深最不能碰触的伤口，无比脆弱，永不能愈合。鉴晴对我说起了大帅府大娘子的狠毒，如果下人们敢传言主子们的闲言碎语，就要被缝嘴三日，用绣花针穿破丫头们的嘴唇，那种痛苦让人生不如死，三日内不吃不喝也不能说话。
她还说大帅府是一块不能涉足的隐秘的沼泽，上面覆盖着青葱的无边的水草。那里真寂静啊，没有一只敢于试探的脚迹，也没有一只企图穿越的飞鸟。我听得毛骨悚然，从来不敢想，世上还有这样恶毒的惩罚。鉴晴又说大帅府的姨太太们美艳绝伦，她们的鲜艳咄咄逼人，她们身上的香水笼罩着大帅府的每一寸空地，也侵略着所有她们身边的人和物。那是俊美的面容，骄狂的大笑和残忍又霸气的做派，让我大开眼界。宋大帅得胜回家是大帅府的节日，大军压境的威严让人肃然起敬，大娘子率领着一群姨太太们一起将镇定自若的大帅迎接进门，然后杀猪宰羊，还吃海鲜。大帅拿出最新鲜的西洋礼品一一分发给他的大娘子和姨太太们。
我问鉴晴:”宋大帅怎么能舍得将自己的爱女嫁给我的父亲？“鉴晴撇撇嘴说：”大帅就不喜欢她们母女，但大帅又觉得对不起她们母女，所以将我家大娘子给了将军，我们大娘子的母亲是个丫头，在大帅60大寿的时候才封了小娘，褪去了奴才的身子，我家大娘子母女一直都恨大帅的，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的区别是:一个放在嘴边,一个藏在心里，她们母女根本不敢说出来。”鉴晴的到来，让我仿佛找回失散的春，她天真烂漫，满肚子的话随情随性地说出来，很亲密，丝毫没有遮蔽与距离。鉴晴临走的时候，打开香炉，撒了一把散香，我来不及卸妆，倒头睡了。
宋九菱让她舅舅在外面买来迷魂香，黑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破门而入，将我装在麻袋里，然后抬出屋门，我想呼喊，却没有力气，就在我被抬下楼后，守夜的老头突然大叫一声：“有贼!”
廖园的家丁那是个个精锐而壮实，就连后草地的土匪也不敢招惹廖园分毫，家丁们如神兵天降一般，端着火枪，枪口一起对准强盗。
祖母扶着廖奶奶走过来，撕下强盗脸上的黑布，这张脸她再讨厌不过了，是宋九菱的舅舅带着三个马厩里的伙计。家丁们将麻袋解开，将我送回房中。祖母问宋九菱的舅舅：“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什么，我只想知道，你要将金抬出廖园送到哪里?是要杀了她吗？”
宋九菱的舅舅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着说：“不，我原打算带她回山东，当我的媳妇。”祖母没有再说一句话，扶着廖奶奶走了，走得特别干净，没有交待任何话。廖顺子追着问祖母：“太太，这几个人该怎么处理？要不送衙门。”
祖母头也没回地回答：“随你吧，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去动心思。”
我服下几碗绿豆水后苏醒了，祖母端坐在我的床前问：“除了芬芬，还有谁到过你的房里？”
我虚弱地回答：“鉴晴，她来和我说了一阵子话，临走的时候，在香炉中添了一把散香。”
祖母说：“你一直都恨我狠毒，我不狠毒，也许早就尸骨无存了，廖园天生就是一个战场，在战场上最大的压力，不是自己的生死问题，而是眼睁睁看着同伴受苦，却无能为力。我一生生下四个儿子，活着的只有你的父亲，情感虚虚实实，光阴明明灭灭，我经历的苦难，你想都不敢想，你真不是廖家的血脉，因为你不配。当你还是一只猫的时候，记着你的目标要成为一只虎。当你成为一只虎的时候，别忘了你曾经是一只猫。心态要高，姿态要低，不要看轻别人，更不要高估自己!”
说完，祖母走了。廖园异常地宁静，大家都不知道廖顺子怎么处理宋九菱的舅舅了，红小娘坐山观虎斗的激情一浪一浪地涌过心头，厨房内还是有条不紊地给宋九菱炖人参乌鸡汤，丝毫没有什么惊险的举动。
祖母闭门三日后，打开了门，然后亲自做了一碗银耳羹，放了几颗枸杞，她尝了尝润滑甘甜、沁心入肺，唇齿间飘出一缕银耳的清香，她将银耳羹端到自己屋里，洒下一耳勺白色的粉末，搅拌均匀。
祖母正要出门，廖奶奶一下扯住祖母的衣襟，她太了解祖母了，就像树的孤独，风知道；左手的想法，右手明了一样。廖奶奶平和地对祖母说：“太太，奴才知道，您要送给大娘子，奴才从十岁就跟了太太，然后我们一起嫁进廖园，几十年来我们主仆二人生死与共，奴才明白，宋大娘子不能留了，这种女人，早除掉早清净，但是奴才想自己送给大娘子，看着她服下后奴才再回来，多年以来，奴才没有为太太做过任何事，太太害怕奴才遭到报应，这回，太太就依了奴才吧。”
祖母将半碗银耳羹递给廖奶奶，叹了口气说：“不是我心狠，她日后真的成了当家大掌柜，那时候廖园定会血流成河的，我生前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死后的敌人，舍去一个宋九菱，会挽救多少人，有金丫头、你、廖北生，或许还有更多的人。”
廖奶奶哭了，她默默地流着泪对祖母说：“是的，奴才眼皮子浅，没有太太想得深远，太太万寿万福，不要亲自去做这些事了，今后有奴才去做。”(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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