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 · 读 | 一起来做“骫骳”之徒

缘   起

由毓慧老师撰写的专栏《慧·见》(共100期)已经和大家告别好几个月了,一些热心印友总是恋恋不舍,希望有机会能再看到毓慧老师的文字。经过金石君反复努力,毓慧老师终于同意再开专栏,继续和大家一起交流印道。新的栏目名为《慧·读》,两周一更,主要分享毓慧老师的读印心得,试图从方寸之间的印文或边款,去探寻作者创作的根源及背后的故事,从而拓宽我们的视野,提升我们的鉴赏能力。如毓慧老师所言:“读方寸印,观自在心。”,就让我们一起用“心”和“眼”去寻找方寸之间的大美吧!

——金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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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应印友之托,刻有一方“骫骳之徒”,因印文“骫骳”二字晦涩鲜见,故特为此做一考证,首先了解此二字,音为: wěi bèi。
这是《字源》上对“骫”字的解释。
“骫骳”其义,一为曲折委婉;二为委靡。主要之义即为屈曲。《汉书·枚乘传》即有所载:“其文骫骳,曲随其事,皆得其意,颇诙笑,不甚闲靡。”初见“骫骳之徒”,因一“徒”字,理解印主应有自嘲与调侃之意,近日翻看印谱,一方“骫骳楼”的出现,试想“徒”中之深义,似乎还有同一追求及于前辈的致敬之义。
△骫骳楼(陈巨来)
“骫骳楼”,是陈巨来典型的元朱篆刻作品,印风成熟,创作于他51岁之时。
陈巨来的元朱,静穆娴雅,也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的恩师赵叔孺评价他为“近三百年来元朱第一”,评价之高,以陈巨来执着于元朱的成就,此说并不为过。我们或许会为如此评价自己学生的做法有些微词,不过,另一方面,或许正显示了老一辈篆刻家的磊落胸怀。
这方印在陈巨来的作品中,名头算不上响亮,与刻为张伯驹无可挑剔的那方“京兆”葫芦印相比,更不可同日而语,但同样不失为一方元朱佳作。
陈巨来在关于印章的章法刀法关系时曾说过:“章法最要,刀法其次要者也。”这一印的章法,即有其巧妙独到之处。
此印因“骫骳”二字相同的部首与结构,在三字做两列布排的时候,将此二字并为一列,同时,在用篆之时,将二字相同的“骨”部做了简省的处理,二字共用了同一个部首。如此处理之后,一方面避免了视觉上相同的两个“骨”部会形成的雷同,另一方面打破了相同的结构会造成的印面布排僵化,“骨”部舒展的空间,令其长长的垂角,表现得唯美流畅,自由而奔放,竟与“骫骳”的印文有着截然不同之趣。
独成一列的“楼”字,将常见的“木”部左右结构变为了以“广”部半包围结构入印,此结构更适合拉长而趋向于纵势,更贴合印面上独成一列的纵向空间,同时也打破了三个字相同结构的重复之感。这里的“广”部左侧笔画并没有一拉到底,而是在中途即靠了岸,并冲破了边线,不仅解决了“广”部一线到底过长的问题,而且化解了与边栏同样长度的两条平行线条出现,此番调整,同时也在印面左下部形成了一个疏朗的氛围。
“治印之道,要在能合于古法。”这是陈巨来关于治印的终极追求。他的印面线条简洁明快,干净无杂质,或圆润,或方折,极具现代意识的审美。而正是根植于他所追求的“古法”,才会在“工艺化”的声音之外,以一面的华丽,一面的典雅,依然得到众多喜爱者的热捧。陈巨来对于元朱的热爱与执着,如此极致,无丝毫的骫骳,元朱第一,无愧。
△陆俨少画作
相关资料所示,“骫骳楼”为现代知名画家陆俨少的斋名,此印曾大量用于他四十年代末至五十年代末的绘画作品上。此二字的由来,主要是因为自觉为人过于憨直,用此提醒自己遇事要圆滑,不可太过直率。陆俨少同一时期的自用印,除了这方“骫骳楼”,还有“骫骳子”“骫骳居士”,可见其欲以改变之决心。不过,陆俨少并未因痴迷使用“骫骳”别号而屈曲,依然因自己的耿直吃尽苦头而终不能改。这种个性中的憨直,也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美德,不改,也罢。
“骫骳”一点,也许会让我们轻松一点;“骫骳”一点,也许会让我们麻木一点;“骫骳”一点,同时也会让我们离自己的内心更远了一点。但是,即使用尽了“骫骳”,你,又终将能因此而屈曲几尺?
骫骳的背后,我看到的,依然有一点自嘲。或许,还有一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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