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浙江出能官？

为什么浙江出能官？（上篇）

作者简介：

钟夫，经济学博士，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华山学者特聘教授，博导，博后导。曾在电子工业部，国务院研究室，宁波市府、北京奥组委、北京市委工作。2000年至2003年曾任职宁波市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社科院院长，浙江省社科联副主席、省政协委员。

庚子年大役以来，不断有赞扬浙江的文章和采访见诸微屏。撰者多为浙外人士，其中也有我认识的热门写手。使得近来在浙地发生的事情，多被关注、放大、热传。官宣、自媒体一起上，有点小不适应。

外看浙江，也许距离易于产生美！我几次想谈点看法，因想说的有点多，常感无从说起。几经犹豫，今终落笔。拉拉杂杂，写哪算哪，如有违人意处，请读到的诸君包容海涵！

舟山渔场

01

浙江只是个正常的浙江

浙江现在很惹眼，的确，大家一般也多赞同以下说法：浙江人务实、勤劳、能干、思路多，是个不错的群体。但是次役事以来，浙江应对的每一招式被如此高示于屏端，作为一个多年在外的浙江人看来，觉得正常又不正常！有点小意外，甚至有点过了！想到大疫当前，为早日结束疫情，大家对某些应对不力，又急又气，过赞浙江，又觉得可以理解！

其实，以我所知所见，这只是个正常的浙江，浙江本来一直就是这样，也应该是这样的。浙江人做事喜欢走脑子，本着事理，从紧要处下手，讲求做事方法，事事落在实处，不太喜欢使蛮力、耍花头、喊口号，虑事很周全，做事也很用心、坚韧、细心！这就是我理解的平时一般人说的浙江人聪明、务实。

当然，外省人说浙江人聪明有时也会有不可明说的别义，因为人都愿意自己聪明，中国人对地域文化高低是很在乎的！当下中国人能够理性审视自己、客观评价他人的还是少数。

几千年的农耕文明，百多年的纠结反复，几十年的半开半放。小农思想、宗族观念、乡土意识，转变为现代观念、现代意识，需要一个冲刷过程，短时间内改变不容易也很正常。这些年一直也在改变、在进步，推广普通话、电视普及、进城打工起到的作用很大。但有微信后，交流方便了，碰撞冲突也多，也是事实。

其实乡土意识、家乡观念也是蛮可爱的！只要不过分，具同理心，互相尊重，大可保留。至于这次对浙江抗疫的报道和评价文字，尽管有些标题做得很扎眼，无奈乎时下标题党已成风，都想吸引眼球，也已见惯不怪！我相信大多还是真诚善意的，因为透过字面他们有正气、有期待、有诉求。

浙江不必被高拔，也不能被夸大、甚至神化。如此浙江也不见得舒服，甚至可能觉得有些惶恐，浙江是个面积小省，在中国这个大家庭里，可不是常被宠爱的那个，而是一个自立自强的苦拼孩子。

除了少数人和事外，浙江人总体上是个低调内敛、不事张扬的群体！浙江虽也有省内陆域文化差别，都崇尚埋头做好自己的事。大多数浙江人的观念，是闷声大发财，成殷实人家。况且浙江也不是什么都好，也有许多不足地方，有待改进。

网传的这些浙官我觉得在浙江也不见得是了不得的能官，就是些正常的浙江干部。大家夸赞的那些表现、那些点子、那些活，也不见得高得不得了！对待美言，相信会是平常心。

在同一家国里和体制下，浙江与兄弟省市其实也有许多共同性，山川相连，风月同天，文化同源，政律同受。很多中国病，浙江也有，有些轻患，有些也不轻。上海、江苏也很优秀，江浙沪本是一体，大家彼此彼此；它省它地也有优秀人才、出色官员、好做法，粤闽、湘鄂、川鲁、皖赣等等，大家各有所长，各有千秋！

当然，在同一原生的家庭也会有智商颜值不同的孩子，浙江在中国这个大家庭里还是有些自己的禀赋和特色。思忖浙地浙人浙事，简取几点，见教方家。

02

浙江有良好基因

一曰，有韧劲，不服输，擅迂回。从勾践到蒋中正，即可见一斑。一古一今，颇为典型。勾、蒋故事很多、很生动，方家太熟悉，不多述；再说一人，台籍旅日一流围棋手林海峰，籍贯浙江宁波，现在年轻人可能不太熟悉。23岁时，成为日本史上最年轻的名人。在日本围棋鼎盛时，共获8次名人称号，5次本因坊，天元战五连霸，获日本棋圣称号。

林海峰棋风韧性极强，棋界称他为“不死鸟”、“二枚腰”、“常青树”，常常起死回生，实现大逆转。别看小小棋盘，充满血雨腥风，令人荡气回肠！蕴含丰富的人生哲理、深刻的心志磨练、严酷的智慧考验！纹秤小天地，天地大纹秤，人生就是一盘棋，世事是一盘大棋。

围棋手林海峰

为什么举棋手为例？自古以来，浙地善奕者多矣！棋如人，人如棋，棋风是文化。当然，一地也会有多种棋风，以一人之棋风格一地之文化，岂不缪矣？这里也只是借题发挥一下。浙人有韧性，有张力，富机变，似为坊间所认同。

二曰，不保守、善创新、经世致用。浙地历史上曾先后破天荒地独创“义利并举”和“工商皆本”思想，在中国两千多年独尊儒术，重义轻利、崇本抑末的禁锢里，一破陈腐和虚伪的说教，主张利益中性、肯定合理取利的正当性，勘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定见，为中国封闭的传统思想打开了一扇窗户。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逆水行舟，特立独行，非常不简单，直刺人心，可以说惊世骇俗。

这些思想产生于宋明时代，今天来看，相当贴近工业文明、现代文明，一点不落后。这些思想虽然定名为浙东学派，实为浙地遍执之，为浙地共同的文化，亦为浙人性格之底色。这些思想产生于浙地，为浙地形成学商并举文化奠定基础。

浙江余姚人王守仁开创阳明心学，冲破宋明理学一统天下，为中国文化注入活水，谓孔孟后唯此一人。阳明心学，泽被后人、远播日韩，被封为日本明治维新的精神导师，明治诸杰无不仰慕。

据有关记载，创下近代黄种人打败白种人先例的东乡平八郎，随身携带“一生伏首拜阳明“的印章。阳明心学至今在日本仍有很大影响，日本商界经营之圣稻盛和夫，一生笃信阳明心学。我曾经问一位日本友人为何，他答：阳明心学教人”认知须合于外境而不可自惑自欺，然后据正知笃行之“。不知日友之理解是否有代表性，其实就是知行合一。

浙东学派和阳明心学是浙江文化的精髓，讲求实功，追求灵便实用，注重精神和意志，善于行动。致良知，知行合一，独树一帜，遗芳百世。浙地今人的心性、精气神和面貌，很难说没有得益于先贤的恩惠。

三曰，重实功，重能力，出能官。浙江民间和官场文化都以能力主义为主，推崇能干、有本事，以能解决问题为上。即便有些个性，也较为宽容。浙地不待见混事官员，为事而官多，与它地为官而事，尤其与为官而官，其实旨趣大为不同，境界和效果也有高下之分。

历代以来，浙地出身官员，总体能干居多。有个说法，承平时期，江浙官员大多时候占据半壁江山，这是有原因，也是有道理的。况且，浙江人为人做事不仅重结果，也重过程，要求不可谓不低！

昔日有位朋友闲谈时说：娶个浙江老婆累，结果、过程都在乎！它省的，要么重过程，要么重结果。是否有普遍性，不得而知。虽难证实，感觉上有点那么个意思！就想起来写下了。是耶非耶？方家指正。

这些都是就浙人整体而言，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浙江也会有庸官、贪官，也会有见识、能力一般的官民。一般来说，普通人还是多数，出挑的毕竟是少数。可能是浙江的普通水平线略高一些。

浙地佛缘很深，历代多高僧大德，境内名寺多多。依佛法，人的贵贱智愚贤不肖，是累生累劫业力所致，任何人都逃不过因果。

（本文为上篇，明天推出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