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诗苑》诗苑键弹(23)张泽勇:我眼中的好诗——宋兴宏先生《信笔诗稿》序

作者简介

张泽勇,中国作协会员,中南民族大学文学院、三峡大学文学院特聘教授,高级编辑,湖北日报传媒集团首席编辑,宜昌市作协名誉主席。散文《锁住链子崖》获人民日报二等奖,《书柜记》获长江文艺年度优秀作品奖,《宜昌赋》入选光明日报《百城赋》。在长江文艺、朔方、长江丛刊、芳草等发表小说《贩牛记》、《一坛银元》、《玩蛇的女人》、《最后一炮》等。出版散文专著5部。

我眼中的好诗

——宋兴宏先生《信笔诗稿》序

★ 张泽勇

说为宋先生的大著写序,我就脸红。严格来说,宋先生与我父亲算是同一时代的人。他当过大学教师,从事过教研,多年担任县一中主要领导,无论资历,还是学识,都是泰山北斗。况且,我虽然出版过专著,在报刊上发表过小说、散文、评论,但从未发表过古体诗词,我实在不配为之写序。从先生执意要我写序的举动,我终于明白“地低为海,人低为王”的古训。好在我虽不写诗,但我有品诗习惯,就此谈谈我的阅读体验,或者说我眼中的好诗。

倒不是因为苏轼赞美王维的诗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 ,我就鹦鹉学舌。其实,我对绘画是真心痴迷。我曾订《美术》杂志长达20年之久,尽管我只是停留在鉴赏层面。在我眼里,画能让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如观其景,给人以独特的轻松的审美体验,而以诗勾勒出来的画,比具象的画,更能让人沉醉在虚幻的迷人的美里。且看宋先生的《古城》,句句皆景,古朴似画。“壁雕栩栩水车旋,泉韵淙淙绕路边。古木小桥三百座,石街映雪已千年。”我们知道,丽江古城布局是三山为屏,一川相连;三河穿城,家家流水,故桥梁密集是丽江古城最大特色。此诗抓住这刻有壁雕的水车,淙淙泉水,各种石桥,以及曲径通幽的街巷等标志性景物,勾勒了一幅极为典雅的水墨画。“石街映雪已千年”一句,有杜甫“门泊东吴万里船”之妙。既写玉龙雪山倒影于城内河水之美,又写了丽江古城千年的沧桑。可见作者的博大胸襟和开阔视野。

《梯田》是宋先生写“校园即景”的又一首好诗,好在哪里?好在诗中有画。梯田是学校上世纪七十年代学大寨的产物,现是学校的菜地。“躬耕北岭彩云间,翠染田梯映序园。种豆摸瓜闲自乐,邀朋共品菜根鲜。”诗中除了描绘层层梯田春光无限之景外,还写了劳动的场面,以及收获菜蔬与友人共品的欢乐场景,书写的是自然之美和劳动之美,表达的是作者闲适平和之态。颇有“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的坦然与从容。

本文作者与著名评论家谢有顺在一起

如果说好诗如画是诗的容貌美的话,那么诗中有道则是诗的灵魂之美。通俗点说,这个道,指的就是思想。没有思想,就等于没有灵魂。如宋先生的《师生巧遇高家堰》,似乎真是信笔所致,却于平常事物中阐发深刻道理。“正观盆景遇青朋,人世殊途几巧逢?笑忆苦读今彻悟,历寒方可沐春风。”此诗写的是师生于高家堰巧遇一事,但内涵颇丰。此次巧遇,也许是几年或是几十年,总之是学生事业有成之后,否则哪有心情游山玩水,观赏盆景之雅兴?最妙的是,前三句景物、人物描写,是为了结尾的铺垫,表达的是人生哲理:“历寒方可沐春风”!它是“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同义语。对于山区学子来说,读书学习是提升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没有当年的苦读,哪有今天的事业辉煌?此诗之见,虽是先生数十年教育生涯的个人体验,却又跳出“自我”,揭示了具有普遍性规律的奥秘。这就是此诗有道的魅力所在。

说到诗中有道,我最为欣赏的是宋先生的禅心。所谓禅心,就是指清静寂定的心境。它直接决定了诗的意境,因而宋先生的少许禅诗,清雅恬淡,直抵人心。如《山里樱花》颇有禅意:“山中春日绽樱花,香绕岩边自在家。独艳无嗡何有怨?正怡清静远繁华。”樱花远离闹市,开在深山,虽无人喝彩,但很是坦然,依然笑对山野,清香如故。他写的是花,其实是以花喻人,阐述的是低调做人的境界。低调做人,不与他人争短长,并不意味着退步,正如五代后梁时期布袋和尚《插秧诗》所云:“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诗所揭示的本质,是一种积极的人生。

本文作者与著名小说家晓苏合影

我以为,好诗除了诗中有画、诗中有道以外,还要诗中有情。有人会说,又是思想,又是情感,是不是成了多中心呢?回答是否定的。有什么样的思想就会有什么样的情感,情感是思想的温度,思想是情感的质地。所谓情与思,密不可分。我记得王国维说过:“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若是用“一切景语皆情语”来度量宋先生的诗集,就会发现不少好诗。如《品岩松坪椪柑》“翠掩珠垂挂满坪,晶黄乖巧水灵灵。香迷食客甜萦齿,知是柑农血汗凝?”表面看,这四句诗似乎都是写景,静态之美与动态之美在此竞相绽放。无论是果园的苍翠,椪柑的金黄,还是食客的品尝,果农的劳作,其实也都是情语。椪柑之甜,是柑农血汗的结晶。作者抒发的是对劳动者的理解、感恩、歌颂与赞美之情。

可以说,作者对劳动者的悲悯,对底层人的同情与讴歌,是诗中有情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既坦露了作者的价值观与人品,同时也是构成一首好诗的核心元素。宋先生的《咏烤苕翁》对此诠释得淋漓尽致。“昼守街头夜少眠,一缸炭火烤山鲜。苍颜自重良心秤,不赚黑钱只送甜。”我初读此诗时,心中一凛,转而慨叹宋先生立意之深,情感之重,是我无法相比的。他写了烤苕翁日夜辛劳,诚实劳动,养家糊口的坚韧与高贵,令人肃然起敬。而我于2009年也曾写过《烤红薯》的诗:“长街路口夕阳斜,瓮火熹熹映晚霞。藤蔓曾铺田野绿,飘香甘薯诱童娃。”我的诗纯属自然主义的描写,没有苦难,没有悲悯,没有自省,与宋先生诗相比,大有天壤之别。

本文作者

最后我想说的是,好诗的语言是朴素的。唐代大诗人很多,我都喜欢,其中特别喜欢白居易,原因是他的诗晓畅朴素。当年他写诗,总是写好了念给邻居老妇人听,老妇人没有文化,听不懂的地方或是嫌他的语言繁琐时就会说出来,他便拿回家继续修改,再念给她听,直到老妇人没有意见为止。因此,白居易的诗通俗易懂,流传至今。宋先生的诗大多具备这一特征,如《油菜花海》:“黄浪金波连远涯,风华豪气百花杀。千红万紫凋残后,她却成脂芳万家。”前两句是写油菜花的外在美,后两句是写油菜花的内在美。花开时一片金黄,势如花海;花残时成为脂油,浓香扑鼻,展现出不同身姿的美,深得人们喜爱。此诗虽明白如画,却震撼人的心灵。显然,朴素也是一种力量。因而,晦涩难懂的、诘屈聱牙的诗,与我无缘。

以上拙见是我对宋先生之诗的阅读体验,也可以说是我关于好诗标准的艺术判断。它可能保守、偏执,也可能缺少理性思辨,但它却是在传统文明照耀下,构建的属于我个人的诗学观。

  是为序。

2019年5月1日于宜昌

本文作者与宋兴宏先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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