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上下五千年 | 史上第一个抢购学区房的智慧老妈……

孟母三迁 /典故卡

典故出自《孟子题词》。南宋时的启蒙课本《三字经》引证的第一个典故就是“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孟子是战国时期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是孔子之后、荀子之前的儒家学派代表人物,与孔子并称“孔孟”。孟子宣扬“仁政”,最早提出“民贵君轻”思想,被韩愈列为先秦儒家继承孔子“道统”的人物,元朝追封为“亚圣”。孟子的言论著作收录于《孟子》一书。

新孟母三迁

仲子捧着一个酱猪蹄侧立在门外已经很久了。整个隆冬腊月没有下过一片雪,偏偏这时铺天盖地飘起巴掌大的雪花来了。仲子浑身冷得发抖,两手冻成了酱紫色,老远一看,好像捧着三个猪蹄。

他透过破得能够走进去一头牛的门帘子往里张望,发现父亲还是和昨天一样,一动不动呆坐着,把腿盘在布满补丁的烂席子上,长而乱的白发毫无规则地从头顶披散下来,好像脑门上顶了个拖把。花白的胡须随着嘴的咀嚼一翕一动,从空洞的口腔里时不时喷出一股热气,如同一口蒸着馒头的笼屉。

风雪越来越大,呼啸而过的风哨声一阵高过一阵,像摇旗呐喊的千军万马般声势浩大,摄人心魄。破旧的大门伴随着风雪的施虐“吱扭”一下被打开了,万章和公孙丑一人扛着一个麻袋一步一拐地走了进来。

“先生好有雅兴,竟然在这堆了个雪人,比真人还像真人。”公孙丑指了指门口矗立着的冰塑,笑着对万章说。

万章放下麻袋,饶有兴致地凑到跟前,兴奋地对公孙丑喊道:“看呐!还有鼻子、眼睛、连睫毛都捏得栩栩如生!我的天,这嘴里还能冒热气……”

“我还能咬你呢!”雪人突然做了一个扑咬的动作,把万章和公孙丑吓了一跳。

“是仲子?你……你怎么被冻成这样了?”公孙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才认清是仲子。

“父亲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又不敢进去打扰,只好站在门外等他召唤。时间一长,雪下得又大,鞋都冻住走不动了。幸亏你们来,不然我想让身上化冻得等到来年开春了。”

万章和公孙丑用铁锹将仲子脚下的冰铲断,把他整个身子放平,一个抬头一个抬腿,合力搬到了孟子温暖的屋子里。

“又宰了羔羊吗?好大的个呀!你们俩弟子最孝顺了。”孟子撩开拖把一样的长发,见两人一前一后抬进来一具白绒绒的东西,料定就是大肥羊。

公孙丑和万章把仲子横放到火炉旁,喘了口气说:“这是您儿子。先生,羔羊是没有,这不,您儿子给您烤的酱猪蹄还冒着凉气,趁着冰牙您尝尝?”

“噢?”孟子探身瞧了瞧,还真是仲子,此时早已被冻成一尊冰雕,嘴里冒着热气,那样子真是怪可怜的。孟子叹了口气悲痛地说道,“把猪蹄拿过来吧!”

公孙丑差点鼻子都给气歪了,一面将猪蹄递过去一面说道:“先生,您心可真大,这可是你亲儿子,哎!……听说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是何苦呢?”

“是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哎呦,我的牙!”孟子捂着腮帮子,把浸满血的猪蹄还给公孙丑,猪蹄上面插着一颗洁白的大门牙,“我就剩这么一颗牙了,徒弟们,你们最起码把猪蹄给我热热吧!这回可好,你们是拿这金刚钻来撬我的瓷器牙来了,看来以后只能吃流食了,当真是空乏其身了。”

“这回完了,”万章说,“我们还给您带来些硬货,估计您也无缘享用了。”说着将随身带来的两个麻袋打开,里面尽是些核桃、榛子、杏仁、坚果,看得孟子直捂嘴巴子。

“子曾经曰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连这个简单的文明礼貌都不懂吗?啃不动的玩意就拿来糊弄我,还美其名曰孝敬,哼!”孟子生气地说。这时仲子好像缓过点劲来,慢慢能活动两下了。孟子指着他问公孙丑:“这是何人?”

“刚才不是和您说了,是您的儿子仲子呀!先生,您是怎么了?”公孙丑疑惑地问,转头看向万章,“先生最近有点糊涂,八成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我吗?哈哈哈!我老年痴呆?笑话!我今年才46岁,刚过不惑之年,脑子清醒得很!”孟子听到他们在谈论自己,极力辩解道。

“先生,您今年已经83岁了,46岁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胡说,我前几天才从齐宣王那回来,他还曾夸我脑袋聪明呢!他说:我头脑昏乱,对您的说法不能进一步领会。望先生开导我的心志,耐心点教我。我虽不聪明,也不妨试它一试。我说:没有固定的产业收入却有固定的道德观念,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到,至于一般老百姓,如果没有固定的产业收入,也就没有固定的道德观念。一旦没有固定的道德观念,那就会胡作非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等到他们犯了罪,才去加以处罚,这等于是陷害他们。哪里有仁慈的人在位执政却去陷害百姓的呢?所以,贤明的国君制定产业政策,一定要让他们上足以赡养父母,下足以抚养妻子儿女;好年成丰衣足食,坏年成也不致饿死。然后督促他们走善良的道路,老百姓也就很容易听从了。若想施行仁政,就要从根本上着手,使百姓都有衣穿,有肉吃,天下才会太平……你们看,这么一大段绕口令,轻而易举就背下来了,老年痴呆症患者能有这个口条吗?”

万章一边给炉子里添了点碳,一边对公孙丑说:“先生又开始怀旧了,我看情况不妙。”

公孙丑拿出一摞书札和一支笔来,放在盘起的膝盖上,小声答道:“应该是类似遗言的东西,我们不妨记录下来,以后可以出个文集之类的。”

万章也学着拿出书札来,说:“那就让他多谈论一些知识点,别净是些水货,记了也白记。先生,您喜欢吃羔羊吗?下回给您带来,请您讲点干货……”

“看我的牙,”孟子掰开嘴给两人看,“就剩牙龈了,还能嚼得动羊肉?况且贤人是不能以吃山珍海味为乐的,昨天我刚教育完魏惠王,你们在旁边站着耳朵里塞了驴毛吗?愣是没听见?”

公孙丑对逐渐清醒的仲子说:“兄弟,先生病得不轻,我看还是早准备后事要紧。”

孟子没有观察到公孙丑的小动作,继续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道:“昨天太阳是真好,魏惠王站在池塘边儿,一面顾盼着鸿雁麋鹿,一面还故意试探地给我挖坑:贤人也以此为乐吗?我脑子多快,能掉进他的坑里?哼!我立马回道:正因是贤人才能以此为乐,不贤的人就算有这些东西,也快乐不起来。《诗经》说:‘开始规划造灵台,仔细营造巧安排。天下百姓都来干,几天建成真是快。建台本来不着急,百姓干得太起劲,国王游览灵园中,母鹿伏在深草丛。母鹿肥大毛色润,白鸟洁净羽毛丰。国王游览到灵沼,满池鱼儿狂欢跳。’周文王虽然用了老百姓的劳力来修建高台深池,可老百姓非常高兴,把那个台叫做‘灵台’,把那个池叫做‘灵沼’,以那里面有麋鹿鱼鳖等珍禽异兽为快乐。古代贤君与民同乐,所以能真正快乐。相反,《汤誓》里说:‘你这太阳啊,什么时候毁灭呢?我宁肯与你一起毁灭!’老百姓恨不得与夏桀同归于尽,即使你有高台深池、珍禽异兽,难道能独享快乐吗?哈哈,魏惠王被我弄了个大红脸!你们说,我这脑子,不但反应快,还会编打油诗,我这身子,就算掉进坑里,也能迅速爬上来,我能是老年痴呆吗?”

“不是,不是。”弟子们拱手说道。

公孙丑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万章没那个兴致,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写。

“先生,”他说,“您看这席子都烂成这样了,这里条件太艰苦,我想让您搬我那住去,早晚能吃好喝好,咱爷俩还能探讨一下艺术和人生,您考虑考虑。”

“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活了这66岁的年纪难道就没有这个觉悟?贫穷正好用来磨炼心志。”孟子一边说,一边斜眼看着躺在炉子旁边的仲子,像在审视一个怪物。

“又成66岁了,”公孙丑说,“病情不稳定呀!”

“可是,”孟子继续说,“我早晚是要搬走的,而且马上,越快越好……必须搬走。”孟子坚定地说,披散的白发里射出两道红色的目光,看得两人直打寒颤。

“这是为何?”

“我母亲前天告诉我,你们几个小子把我带坏了。半年前我父亲去世,为了给他老人家守坟,就把家搬到一个靠近坟墓的破茅草屋里。你俩有事没事就跑到坟头上去哭爹,搞得你们倒像他的亲儿子,我气不过,也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哭,有时还唱两句,一唱不打紧,吓得邻居家的毛驴都不敢叫唤了,公鸡都不会打鸣了。母亲就把家搬到这个集市附近。集市里的人整天吵吵嚷嚷地叫着买卖东西,你俩就带着我学玩杀猪、宰羊、买卖肉的游戏,学猪羊死去的声音和讨价还价,最后连狗见了我都绕着走。你们看,今天还给我抬来一只宰好的羔羊,我乳牙还没长好,横竖咬不动,要是让母亲知道,定然又要搬家了。对了,上回她说要搬到一所学校旁边去,我得收拾收拾行李了,免得到时走得慌忙……”

“天大的冤枉,”公孙丑说,“您这是几辈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们什么时候学过猪羊叫?还哭爹!听说过缺钱的没听说过还有缺爹的。还有,先生,那个不是羊羔,是您的儿子仲子,要说几遍您才能记住呀!”

“我是记性差了点,”孟子叹了口气说,“私塾先生教给我《诗经》笙诗其中的一篇《华黍》,隐晦难解,我愣是背了七八天,还是背不下来,索性跑到河边去钓鱼,竟然钓上来很多河鲤。我高兴地抱回家,以为母亲会好好夸我一顿。谁知她那时正在织布,看到我这么早就回来,知道准是逃学了,就很生气地用剪刀把所织的布剪断,然后让我跪下,说:学习就像织布,织布要一针一针地织,学习要一天一天地学。月月学,年年学,日积月累,才会学业有成。你这样半路逃学,就像我中途断织一样,不仅会前功尽弃,将来还会一事无成。你们听听,母亲虽然没读过书,知道的道理是真多啊!真可惜了那匹白布了,我还是赶紧用功吧!不然这样绞下去,到冬天连缝身棉裤的布都没有了。哎!请你们赶紧把这个羊羔给我弄走,在我眼前摆着我会意志不坚定的。”孟子咽了口唾沫,哈了哈手,从屁股底下掏出一本已经压出褶皱的《论语》,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念得含糊不清,嘴里像塞了两双袜子似的。

公孙丑放下笔记本,看了看万章手里的书札上一个字也没有,说道:“看来先生肚里也没多少干货了,以后我们可以自己编撰增加一些资料,扩充一下字数,出一本几万字的集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比起出书,万章更关心孟子的身体。他见仲子已经完全化了冻,正偎在炉子旁烤火,头发已经湿透,脸也显出红晕来。他碰了碰仲子的胳膊,小声说道:“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会想起小时候的事,会念叨自己的亲人,譬如母亲、父亲什么的,我看先生的寿命八成是要到站了,你还是准备准备后事为好,要不到时走得慌忙。”

“是,”仲子回道,“最近他食欲也不好,我也正是担心他万一一不留神撒手人寰,没人看见,所以才冒着被冻成雪人的风险站在门口侍奉着,哎!想当年孔夫子寿终七十三,父亲能活到八十多岁也算高寿了。”

“那咱们就分头行动置办东西去吧!我实在是听不得先生读书的动静,比吃冰冻猪蹄磨牙的声音还让人难受。”公孙丑合上书札,起身向孟子拜了拜,转身就走。万章和仲子也紧随其后。

孟子看几人要走,立马住了嘴,茫然地问道:“趁我母亲不在,你们不玩会儿了?”

“不了不了。”

“嘿嘿,倒是稀奇,”孟子斜眼看着浑身湿透的仲子正耷拉着脑袋往外走去,突然笑道,“我都活了一百八十多岁了,还没见过宰杀完的羊羔又活过来,而且还能自己走出去的。”

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仨人只觉得浑身突然发起颤栗,各自往身上紧了紧棉衣,没有回话,推开门,冒着风雪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身后像有鬼追一般。

刊发于2021.2.5《劳动时报·周末》

作者简介

笑李,本名李永斌。男,1987年1月1日出生。山东省泰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宁阳县作家协会理事,泰安市戏剧家协会会员,《作家故事》《唯美文精选》编委。作品多次获奖并入选各种国家级出版社出版图书。文学观:走别人走过的路,无异于撞豆腐自杀,撞不死也要被别人笑话死。

主播简介

宇政,配音员、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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