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平 | 高铁,从老屋门前驶过
高铁,从老屋门前驶过
文|陈祖平
这个时代的发展与变化,总让我感觉像做梦一样。你看,梦还没醒,高铁就已从老屋门前疾驶而过。
老屋到高铁,间距三十米左右。站在门前,抬头看高铁,总有一种错觉,似乎只需轻轻一跳,手一举,就能够着它。有时也会莫名地担心,万一高铁上砸下个小物件,我命休矣。担心归担心,一切相安无事。
父亲一天到晚忙着。八十出头的人了,仍以为自己是小伙子,种自家地不算,还来者不拒,别人荒着的田,我种。偶尔闲下来,掇一张小凳,坐在门口,眯着眼睛,定定地看高铁。
父亲的眼睛好使,自从动了白内障手术后,他的视力出奇的好。他常跟村里的老人开玩笑说,我的眼睛啊,你袋子里多少钱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父亲看着高铁,此刻,一列火车正疾驶而过,父亲嘴里冒出一句,十一点钟了,该捣中饭了。
我很是惊讶。父亲说,上午三趟高铁,最后一趟经过时,正好十一点。我怀疑似的打开手机,哈哈,一分不差,比闹钟还准。
这高铁还蛮长的,我说了一句。是十八节车厢,还有一列是六节车厢的,父亲脱口而出。说完,往灶口里塞了一把玉米杆儿,一股烟从灶口冒了出来,呛得父亲赶紧用手拭眼角。
父亲烧饭用的是老式的灶台。以前我曾买过液化气灶,可没过多久,液化气灶液化气瓶都失踪了。父亲说,用老灶台好,这么多柴火,烧不完。我知道,用液化气灶,他怕化钱。
一股股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炊烟和高铁,相距三十来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高铁不嫌弃炊烟的土气,炊烟不羡慕高铁的前卫,秋意渐浓,岁月安宁。
父亲捧了一捆草,去喂羊。一只母羊,两只小羊。小羊生了还不到一个月,钻在母羊肚子下不停地吸奶。母羊静静地站着,任由两只小羊在肚子下贪婪着。等小羊走开了,母羊开始低头吃草,嚼着嚼着,它就抬起头,看看前面。前面,就是高铁。我不知道羊会不会对高铁有好奇之心。每当列车咣咣咣驶过,那只系着的小黄狗就会朝着列车汪汪汪吠个不止。那羊呢,是不是会咩咩两声,以示回应?
作家方方在小说《风景》中这样形容火车几乎擦着屋檐而过的情形:火车轰隆隆驶来时,夹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和震耳欲聋的噪音。高铁驶过时也有声响,但绝不是那种噪音。父亲说,高铁晚上也有,声音么,门关了,不就是几声猫叫狗叫,误不了困觉。这我信。高铁造好后,沿途的住宅,一律免费加装了一层窗户。双层的,隔音,父亲指了指窗户说。
门前的高铁仿佛不曾改变老屋什么。在父亲眼里,你行你的高铁,我过我的日子,一切照旧,养羊,养鸡,种田。
我曾问过父亲,想不想坐坐门前的高铁。父亲咧着嘴,笑得脸都歪了。火车,父亲坐过。记得前年带父亲去北京玩,来回坐的就是火车。父亲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好几回靠在车窗前,注视着窗外。窗外,除了黑夜,还是黑夜。
我相信,父亲坐这样的高铁一定更兴奋,那可是自家门前的高铁啊。到那时,当高铁驶过我家老屋,我会告诉父亲,你快看,我家的房子,我家的小黄狗,我家的羊。
父亲的眼,跟现今的日子一样,好着呢,那眼前闪过的,一点一滴,都是生活中不经意留住的欢喜。
作者简介:陈祖平,中学高级教师,南通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南通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在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近2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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