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汪老太太
文|胡仲昌
我在大学期间，汪老太太教我们语文课，班里的学生听她的课没有不开小差的，其实上别的课也一样，只不过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罢了。在所有的教授中，汪老太太是位最慈眉善目的一个，也是资格最老的一位。每当这时汪老太太就抱怨，现在的大学生一年不如一年了。后来，汪老太太有点怀疑她自己的课讲得不好。于是，说要改进教学方法，她的改进是把每个知识点讲得更加仔细，而且反反复复，结果学生们更瞌睡连天了。
再后来，汪老太太出个了损招。有一天上课抄了满满一黑板问题，之后将每个习题讲解一遍，接着全擦了，这才宣布，下节课测试，试题就是刚才黑板上的，分数占期末综合成绩的百分之三十。结果呢？我们的测试成绩就别提了。以后的每节课，汪老太太都讲讲课做做习题，弄得我们战战兢兢，不愿听又不放心，再丢掉百分之三十，这学期的语文科目就该重修。不过对策很快又出炉了，那就是让全班轮流每日由6位同学把王老太太的所讲的习题抄下来，课后拿出去再用印蓝纸印一下，每个人一份。这下，我们班的大部分同学又可以舒舒服服瞌睡了。
期终考前的一堂课，汪老太太哀戚戚地对我们全班同学说：“这是她执教生涯的最后几天了，下个学期就要退休了，出国到东京女儿那里生活了，她说她知道我们语文科目除了几位同学成绩好点外，其他人都学得一塌糊涂。”最后一次也不想再指望我们了，这节课就划重点吧，期终考试百分之九十是里面的，我们听了一愣，都觉得这不是她的风格，但谁能多想。“哗啦、哗啦”全是翻书的声音。“重点”很少，约等于一张试卷的份量，简直是把每道题告诉了我们。我们全班同学欢呼“王老太太万岁！”之后的两个星期停课备课，大家把语文的重点翻几遍就丢开了。临考语文时，大家个个信心十足。当语文试卷发下来一看，人人都傻了眼，我敢肯定没有一个题目出自于“重点”范围，考试当然考砸了。所有的同学都为了语文将要重修而愁眉不展，我们男生暗地里骂汪老太太黑心、做事太损，女生暗地里骂汪老太太是个老妖婆子、不得好死。这当然大逆不道，但气头上谁管这些。没几天，班里的班长乔秀宣布，汪老太太要召集我们在教室里开会。于是，大家激愤地往教室里涌，坐下后，汪老太太神情严肃地站在讲台上，恭恭敬敬地给大家掬了一个躬，众人愕然。汪老太太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各位同学，首先我为自己欺骗了你们而道歉，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敢肯定你们都是怀着自己的梦想从全国各地进入大学殿堂的，可是我为你们的不求上进而心痛。我把每一届的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真心希望他们学有所成。我总是提到以前的学生，他们确实比你们刻苦，这可能与当前的社会有关，你们这一代人挫折太少，少了一份热情，一种责任感和危机感，什么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你们的理想和追求哪里去了呢？我宁愿看见一个鲁莽但满怀热情的青年朝气蓬勃，不愿看见今天你们老成懒散，这就是我捉弄你们的主要原因，希望这一次的教训能使大家清醒过来。至于语文的考试，我对教务处说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下个月初重考一次。”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觉得心里怪怪的。汪老太太向我们扫视了一遍，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走下讲台，朝外走去。刚走到门边，汪老太太突然转过身来，用一种伤感的语气说：“有一件事我没有骗大家，下学期我退休后真的出国到东京女儿那儿去了，你们愿意考个好成绩作为对我的欢送吧。”后来，我看了王老太太的个人简历，可真了不起，汪兰菊，女，生于1927年6月，195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学位，1956年任大学教授至今。
作者简介：胡仲昌，安徽凤台人，大学本科。1962年生，1983年开始发表作品，30多年来，共发表作品3000多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