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 | 童年的记忆
想来真是奇怪,近些年来总是怀旧。尤其是童年的往事,影子一样,不经意地在脑海中缠绕,那些格格的笑声、惊天动地的吵闹声,甚至难以忍受的饥饿感都成了值得再三回味的经典影片,在心头挥之不去。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叫上厂的小村庄度过的。那里偏远贫瘠,交通不便,村里大都是移民,彼此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村子里很冷清,寥落的十几户人家,重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生活
那时候粮食产量低,物质极度匮乏。每到春上,家家粮食不够吃。记忆中我的外公只允许家里吃两顿饭,下雨天只能吃一顿。盛饭用的是大碗,可装菜的却是小碟,村里人说菜是“就吃”,就是让就着吃的,所以不能多,而且齁咸,看一眼就能吃半碗饭。小脚的外婆心疼我,总是偷偷给我煮个荷包蛋压在碗底,常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无奈地叹息,唉,春脖子长啊。
村里有个大水库,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个水库。村里的孩子从小就被警告不准靠近水边,据说里面有大蛇,吃人。围绕着水库的提坝、各色植物和鸟类,给我的童年增添了许多趣味和充实的印记,令人难以忘怀。我的精彩童年,就是从这个水库的春天开始的。
顺着堤坝的西边一直走下去,绕过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和杂草丛生的小道,就会看见绿油油的一片豌豆苗。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就是我们果腹和解馋的美味了。我们几个半大的孩子,像一条条滑溜的泥鳅,避开大人,肆意地在大田里穿梭,贪婪地掐着豌豆苗嫩怏怏的叶片,囫囵吞枣般咽下,一股甜中带涩的气息弥漫在唇齿之间,不一会肚皮就鼓了起来,然后心满意足地跑到堤坝上玩过家家。当然,偷吃豌豆苗是有风险的,那时候不允许个人种地,土地全是公家的。更多的时候,我们沿着水岸抽毛芽,挖鸡腿,吃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夏季是草木最茂盛的季节。麦子快熟的时候,我们常常躲在水库的库房边,捡来一小堆枯枝败叶,把偷摘的麦穗和毛豆埋在底下,点一把火烧了,不一会就有麦香气息扑面而来,馋的我只咽口水。迫不及待填到嘴里,那种香甜,包着一股水,带着青嫩的绵软,用语言简直没法描摹。
当然,夏季最馋人的还是瓜果。绿油油的西瓜地套种着香喷喷的甜瓜,一天到晚都有人把守。说来好笑,我的外公就是看瓜人。外公身材高大,总是黑着一张脸,铁面无私,整天张口闭口就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不能多吃多占。孩子们都怕他,我也不列外。可是西瓜的魅力实在太大了,一个个圆滚滚的瓜把我们的魂都勾走了,常常铤而走险。有两次被外公发现,拎着铁锨,老鹰一样向我们扑来,虽然吓得哇哇直哭,但我们最终都能成功脱逃。现在想想,外公表面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心里还是充满了人情味,知道对孩子们网开一面,虽然他在家里总是打骂我外婆,我也认为他不是个坏人。
丰收的季节到了,叶子也变得金黄。我们在稻香里开始逮蚂蚱,这是蚂蚱最肥的季节。天气微凉,蚂蚱们变得呆头呆脑,很容易上手。我们拿着罐头瓶子,在稻田边穿梭,不一会就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蚱。我们把战利品堆放在堤坝上,找来干柴,点上火,把蚂蚱倒在柴火上,不一会就闻到一股异香,馋的人浛水直流,拧掉蚂蚱头,挤去内脏,掐掉双腿,放在嘴里一嚼,哎呀,唇齿生香,我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雪花飘飘的时候,我们都变得乖巧懂事了。在家里围着木头疙瘩烤火,听老人们讲故事拍瞎话。天放晴的时候,也会三五成群地到大坝上玩耍。冬天的水库好像瘦了,偶有一两只水鸟飞过,转眼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是的,我的童年,就是从这里流逝的。每次回到村庄,我的记忆就像一个时光播放器,清新完整地把童年的画面一幅幅展现出来。每每驻足,总是陷入往日的回忆中。记得有一首歌里唱到:“白头发的老奶奶,走到青青小河边,走一走她看一看,河西河东都找遍。我问她找什么,她说她在找童年,童年啊童年,多么叫人留恋,童年啊童年,再也找不见。”
时光荏苒,童年的记忆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村庄还是那个村庄,但已经融入了太多现代化元素。人也还是那个人,但已经剥离了原本的纯真。站在童年的堤坝上,望着辽远的天空,我清楚地知道,我心中的童年,再也找不到了。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杨静,女,河南南阳桐柏人。先后在《星星诗刊》《中国诗歌》《绿风》《延河》《散文百家》《小品文选刊》《北方文学》等纯文学刊物上发表散文、诗歌多篇(首)。曾获南阳市政府文艺成果奖,2015年度十大书香个人。出版诗集《栀子花开》散文集《行吟山水间》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