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的奶奶
一
清晨,南方的冬天,虽然没有下雪,但依旧寒风凛冽。
清晨,村庄还在睡梦中,却被外婆唤醒了。
楼下,一盏泛黄的电灯泡,听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听到柴火在灶中发出“吱吱”的声音;听到门外鸡鸣的声音。
我睡不着,闻声下楼;外婆正在准备早饭,外婆见我下楼,问我怎么不多睡会儿?我说,睡不着就起来了。外婆早已把热水烧好,以便家人起床可以用;外婆帮我舀好了热水,挤了牙膏。刷了牙,我准备帮外婆看灶火。
外婆,我的奶奶。从小到大,我没见过奶奶,只有外婆;母亲嫁得远,所以每年春节也就只能来外婆家一次。许是这样,外婆格外疼爱我;小时候第一次来外婆家,那是还小,听不懂外婆说的话。(都是说同样的方言,但外婆带着厚重的尾音)个子不高,驮着背;穿着人字拖,粗大的脚掌,粗糙的手掌。这是我第一次见外婆时的模样,外婆为家里操劳了大半辈子;这就是外婆付出的见证。
外婆把早饭准备好,自己要出门到田里干活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或许每天的起早贪黑成为了外婆每日的工作。我说早点回,不要太累了;我说这话时,得小心翼翼,不能让外公听见。
外公,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对于妻子,还存在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封建理念。所以,外婆每天的早出晚归的干活,对于外公来说,是必须的;要是外婆稍微累了,想休息一下,外公便非打即骂。我也曾目睹过,这样的一个打骂的场景,我被吓到了;母亲姨娘,舅舅们不敢上去阻拦,要不就是跟着一起被打。还有一次,一家人都在吃饭,唯独不见外婆,姨娘以为还在门外忙活;冲门外叫了叫,许是没听见。不一会儿,还是不见外婆进来,母亲起身,准备走出去叫;一回来,被外公说道:不是叫了吗?吃不吃是她的事,吃个饭都得三请四请的。
作为子女的母亲们,晚辈的我们更不敢开口说话。所以,每次都是外婆最晚吃,吃到最后;有时,看着外婆自己一人吃着饭,莫名的心痛,但又无可奈何。
二
外婆家,是靠着养猪来添补家用。
自从外公身体不适后,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外婆操劳的,虽然小舅也在家,但辛苦的都是外婆。再说了,家里的经济也都掌握在外公手里,外婆是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
可能是岁月的累积,懂得了一些草药;所以,有时间就到山上找找草药,到镇上卖给收药材的小贩。小小的村庄,躲在山的里面,每次到镇上,都必须走山路;来回至少要一个小时,外婆总是不辞辛苦。多时,十来块,少时,几块钱;母亲常常叫外婆不要再这样了,辛苦又卖不几个钱。可是,外婆或许不是想找草药,而是待在家里反而要看外公的脸色,很不好受,倒不如到处走走;所以,粗大的脚掌,是外婆这些年走出来的。
每年春节,长辈们都会给孩子们红包,当收到长辈的红包后;外婆最后会偷偷地塞一个红包给我,叫我好好读书之类的祝福话。母亲知道后,拿还给外婆,外婆依旧还是要给我,小心翼翼地交代我说,不能让外公知道;小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外婆给的红包不能让外公知道?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外婆的处境,对于疼爱孩子,也得偷偷摸摸的。而这份疼爱,换来的就是外婆卖草药的,但要是被外公知道后;会被认为,家里的活不好好干,想着找草药换钱,而且还自己偷偷存起来。在这样的家庭里,外婆就像是小偷,偷了别人的东西,怕被抓住一样。或许,对于外婆来说,已经习惯了;所以,要是和外公吵架,她选择回避,要是和外公同桌吃饭,她选择晚点吃。
外婆的牙齿不好,吃不了硬的食物,但她还是夹起带骨的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其实,那是想留着肉,给我们这些内外孙儿们吃。那掉落的牙齿,啃着那坚硬的骨头,能吃到什么呢?
三
外婆有四个孩子,对于外婆来说,小舅是她内心最沉重的痛。
那年暑假,我过来外婆家小住,刚好荔枝熟了;我和小舅,外婆一起到山上摘荔枝,不禁问起小舅。小舅,是一个聋哑人,听外婆说,小舅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可当时,家里穷,等到能有点钱了,却太晚了,落下了又聋又哑这个症状。外婆的言语中,内心的痛但又无可奈何;我也顺口问了母亲和姨娘的事,为何母亲和姨娘都听力不好呢?
外婆说,自己也不知道,一出生就这样了;可能作为母亲的外婆,这都是她心里莫大的伤痛。我也问过外婆,家里有遗传史吗?她说没有,我也就没接着问了;不想让外婆想起这些事来,天也渐渐暗了,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直到前些年,外公和外婆可能大吵了一架;外公本来身体就一直不好,就直接夺门而出,往镇上走去。
许是以为晚些就该回家的,可直到如今,却没有任何消息;就这样走失了,生死未卜。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哭了,可能在我心里的外公很可怕;可是,外公对孩子的我们还是很疼爱的。即使恨他对外婆的不好,但一看他拖着病重的身体,不由得于心不忍。近两年,外婆会在我耳边提起外公,可能在外婆心里,她恨归恨;但并不排斥对于外公的情,在内心深处能感觉得到那一丝丝后悔,但又不想表达出来。
外婆是个可怜,但又坚强地活出自我的人;可能在她心里还有许些事没有说出来,而这些事对于她来说都是曾经的伤疤。外婆不愿再去掀开,留在心里,让它自己慢慢淡化。
今年春节我去看看外婆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没有叫过外婆,而是叫奶奶了。外婆没在家,我断定是去田里了,准备起身出门找外婆,她依旧是驮着背,穿着人字拖;朝门口走了过来,我连忙走过去,搀扶着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菜,带着泥土,叫我不要拿了,怕弄赃了手。我说没事,洗洗就好;外婆还是那个模样,岁月似乎对外婆很好,还是一顶黑头发,身体很好;我想,这就外婆走出来的健康吧。
外婆,虽然没有伴我长大,但给了我奶奶般的疼爱;我曾在想,也许是上天看不惯外公一直以来对外婆的不好,便悄悄地把外公带走,藏了起来吧!
或许我说得有些自私,但又不想看到小时候外婆被伤害的模样。
岁月匆匆,愿过去的伤痕,能逐渐被淡化;过去的已是过去,那就珍惜未来;愿外婆的身体,依旧健康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