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我们的田

文/阿嘟嘟

晚饭时,他一边吃,一边说吃完了就带着我去看田。想想下了两场雨了,应该比上次去的时候长得更高大茂密了吧,我便欣然答应了。    路上他说,芋头这次一定有你高了。我愉悦地说应该吧,一点也不介意他拿我的身高作参照。
    母亲所住的地方是两排门对门的平房,中间一条长长的走道穿过。她将房屋前的空地开垦出来,又在四周用砖头垒了一尺多高的“城墙”,拔去杂草,捡出断砖,又从不远处提来一筐筐黑土,从杉树林里扒来一筐筐落叶,让其在土里腐烂。这样几次精心翻整之后,一片整饬肥沃的菜地出现在母亲的家门口。在母亲的示范作用下,人们纷纷效仿。种下菜籽,栽下瓜苗,未过多久,小院里处处绿色覆盖,生机盎然。    3月底,父母因事暂时离开,无法打理菜地,又舍不得将辛苦开垦出来的菜地空着,便将菜地托付给我。那天早上,她十万火急地从市场上买来芋头种子埋在地头,给我打了个电话后就匆匆上车。捱到了星期六,我们兴冲冲地去种芋头。刨行,埋种子,我忙得不亦乐乎,他就来来回回地提水浇灌。住在对面的鲁婆说,芋头是最好种的,只要刚种下时多浇水就行了,再适当地施施肥。    母亲后来对我说,怕我不会种,也怕我懒,就让我种芋头了。
    他说,现在快到收获的季节了,感觉真好。    是呀,回想起我们在家与菜地间来来往往的一幕幕,感觉真好。
    芋头种下三天,我们就去浇水。他负责从水管那儿提水来,我负责拿瓢浇水。浇水也是一项讲究技巧的活儿。不能端了水瓢直直地往前方泼出去,而是要将水瓢沿着弧形扬出去,这样泼出去的水白哗哗的,如展开一幅白色的大丝绸,既漂亮,浇得也均匀。天色将晚,我用脚步丈量菜地的面积,八步宽,十步长,用母亲的话说,巴掌大的地方。站在菜地边,闻着泥土新鲜的香味,觉得既轻松有趣,又诗意极了。    地太干,一桶水浇不了几棵苗,他不厌其烦,干劲十足。问要不要歇一下,他说,歇什么,我提水来你浇园,这是一种幸福呀,你说是不是?    是呀,是呀。我笑眯眯地。    没过多久,我们再次去,发现有的芋头已经出芽了,绿色的尖尖从土里拱了出来,探头探脑地望着我们。劳动的成就感一下子刺激了我们。为了让更多的芽芽赶紧破土而出,他一趟趟提,我一瓢瓢浇,直到沟里都溢满了,菜地痛痛快快地喝了一个饱。    按照劳动的程序,还得给芋头培土、施肥。除了到农资店买来尿素外,还在鲁婆的指导下从公共厕所里取来粪水,一行一行、一株一株地浇灌。    夏天里,有时候接连晴热几天,他就会念叨,该去浇水了。或者说,我们去看看田吧。    有一次,我略有小恙,坐在车上,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一趟趟往往返返。他浇着浇着,一抬头看见我,竟然来了一句:“词得改了,改成‘我提水来我浇园’了!”    本来有些内疚,闻此语,不禁菀尔。
    每次去,他都会在路上问我:“你说我们的芋头是不是又长高了?”    那期待的心情,就像是去赴一场年轻时候的约会。那一种纯粹的喜悦,只不过是由于,它是我们的菜田,——只要播种就会有收获的田园!    我总是回答他,当然。    其实,我每次都怕它们没有变化,更怕它们突然枯萎了,有虫了,怕它们有料想不到的意外!害怕它们在风里,雨里,白天和夜晚,受到了突然的伤害,这种伤害,虽然不触及生活的毫发,却仍然会对心灵有损害,——在世事中辗转的我们,多么渴望一场把人事抛开、只有老天作证的收获!
    右拐,进大院;左拐,到车库;再右,居民楼;再左,两排平房;再左——    我们的芋头,芭蕉叶一样苍翠碧绿、枝繁叶大的芋头映入眼帘。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它们理应生长,也正在生长,不辜负天地日月,不辜负谦卑的躬耕,粗壮的枝干超过我的肩膀,圆如荷盖的叶片恣意地舒展着。果真如他所言,有我高了。我俯下身子,透过茂密的叶子往行间探视,每一株芋头都绕着根部发了一窝新芽,高矮不一。我知道,它们正在努力地生长着,承接着夜露,沐浴着清辉,吸取着天地精华,默默地成就着自己。    这一次,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只围着这绿色的菜地欣喜地评论着,憧憬着,说,等父母回来了,芋头蒸肉,芋头煨汤,餐餐吃芋头,天天吃芋头,吃着吃不完的芋头,他们一定会埋怨我们芋头种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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