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沿｜互联网，从“颠覆”到“融合”
▲ 第五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互联网之光博览会现场 徐昱摄
◆ 从“颠覆消费”到“融合产业”，互联网迎来深度融合传统产业的新机遇
◆ 深谙全球物联网发展趋势的企业，已布局逐鹿工业互联网市场
◆ 借助工业互联网平台，我国工业企业将形成对全球行业链的带动引领能力
从“颠覆”到“融合”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朱涵
在浙江乌镇召开的第五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上，来自全球的约1500位互联网业界人士，聚焦中国互联网的最新发展趋势和前沿技术动态。《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现场采访了解到，中国互联网已从“消费互联网”进入“工业互联网”（也称“产业互联网”），步入“深水区”及“无人区”。与会专家认为，互联网正在进入新时代，期待在社会各界的支持下，更多互联网企业及从业人员勇于踏入“深水区”，敢于探索“无人区”，抓住新机遇，直面新挑战。
从“消费互联”迈入“工业互联”
杭州一家橡胶生产企业的车间里，液晶大屏上跳动着一排排的参数，展示了一块橡胶从原材料变成轮胎的六十几道环节。这些实时跳动的数字背后，是飞速运转的工业互联网平台。
“橡胶作为一种天然植物，很难像工业化流水线的出品一样标准，不同原产地、不同批次等等因素，都可能带来指标的波动。工业互联网平台结合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算法，能够在短时间内处理分析每一块橡胶的‘出身’，匹配出最优的合成方案。”阿里云总裁胡晓明说，工业互联网的应用令这家企业的出品合格率平均提升了3%到5%，年均增加利润达到上千万元。
本届世界互联网大会上，“工业互联网”成为与会专家和参展企业口中的高频词汇。多名专家表示，互联网已从“人人互联”进入“万物互联”，从“消费互联网”进入更大、更深层次的“工业互联网”。
“四年前我们谈‘颠覆’，但今天我们的关键词是‘融合’。互联网和传统产业只有好好结合在一块，才能产生新的可能性。”贝壳找房首席执行官彭永东说。
百度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说，人工智能发展至今，已经能够全面落地国民经济三大产业，意味着互联网正在进入新时代。
当前工业互联网已成为各国竞争的焦点，德国工业4.0、美国工业互联网、新工业法国等，都是典型的代表。在国内，广东、浙江等多个省份都将工业互联网作为发展重点。
“现在BAT都看上工业互联网，这是全球企业的新机遇。”腾讯公司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表示，腾讯近期刚刚宣布战略升级，希望拥抱工业互联网，成为各行各业的“数字化助手”。
国家信息化专家咨询委员会近期组织的一项关于中、美、德、日等九国数字经济发展比较研究显示，中国在“企业类数字应用”中排名最末，但在“物联网潜力”方面居九国之首。全球移动通信系统协会（GSMA）预计，2025年全球将有近140亿个工业物联网连接，大中华区将是非常重要的物联网市场，约有40亿个连接的规模。
“大多数的企业没有能力问鼎大数据、云计算或者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创新发展，但每一个企业都有可能在全球物联网、在数字经济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国家信息化专家咨询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周宏仁说，任何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中国企业家，都应该将目光关注于全球物联网的发展，以此作为企业数字转型的抓手。
“从目前发展趋势看，我国将出现工业互联网巨头。”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院长刘多说，有成为工业互联网巨头潜力的，是具有显著的行业和领域属性的平台厂商及解决方案提供商，但形成产业全覆盖的巨头难度很大。
“借助工业互联网平台，我国工业企业将能形成对全球行业链的带动引领能力。”刘多说。
技术、法律、治理进入“无人区”
在互联网发展新时代，人工智能依然是核心技术。中国网络空间研究院在会上发布的《世界互联网发展报告2018》预计，未来5年全球智能制造行业将保持10%的年均复合增速。
“在智慧时代，支撑发展的生产力正在发生变化，人工智能算力基础设施将成为地区甚至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关键基础。”中国工程院院士、浪潮集团首席科学家王恩东说。
与会专家认为，互联网现已经进入发展“深水区”，甚至是“无人区”。“人工智能全新计算框架和逻辑的落地，不仅仅是在核心技术和应用上走到‘无人区’，在社会的法律和治理上面也进入到‘无人区’。”科大讯飞董事长刘庆峰说。
“很多新问题出现后，责任边界往往是模糊的。”马化腾认为互联网面临四大新挑战：
如何掌握好人工智能这把“万能钥匙”，让新技术实现可知、可控、可用和可靠；
如何应对数字化转型可能带来的劳动力结构调整；
如何让数字技术助力精准扶贫，而不是拉大数字鸿沟；
如何让数字产品帮助青少年成长，而不是带来不健康的沉迷等。
东华软件股份公司董事长薛向东说，工业互联网的很多场景在技术上已经能够实现，但想要真正落地还有很多现实困难和问题。“比如我们想让病人用手机就能拿到自己的病例、随访数据，医院都觉得这个事挺好，但就是没法做，因为没有法律支持开放数据资源。这一点需要国家政策来推动。”
此外，也有专家和业内人士担忧，人工智能等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会大幅增加网络空间的安全隐患。
“随着技术的发展，网络安全的挑战越来越大，到了万物互联时代，这个问题就更严重。”360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周鸿祎说，软件只要是人写的，就一定有漏洞，比如一般情况下1000行代码里会有4个漏洞。
周鸿祎表示，由于漏洞不可避免，目前网络攻防很不均衡。“攻击很容易，防守却几乎不可能。严格来说，大家常见的入侵检测、防火墙、杀毒软件这些技术，在抵御这种攻击上已经显得无能为力。”
中国工程院院士邬贺铨说，在网络安全领域，人工智能的应用在提升网络风险防范技术的同时将降低网络黑客的门槛，令病毒的变种越来越多、攻击的周期越来越短。“人工智能的双刃剑特征会愈演愈烈，需要从法律、技术等各方面扬长避短。”
“科技发展已经远远甩开现有社会法规与伦理规范，建立新的网络秩序迫在眉睫。”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中心主任李成认为，要让网络空间和谐有序，必须建立统一的网络法律和规则。
营建共创共享共用新生态
互联网与传统行业进一步融合，既是转型升级绝佳机遇，又带来多重挑战。在采访中，《瞭望》新闻周刊记者感受到，互联网业界人士对未来发展充满信心，他们期待社会各界协力培育良好生态，让更多互联网企业及从业人员勇于踏入“深水区”、敢于探索“无人区”。
红杉资本全球执行合伙人沈南鹏说，中国互联网的发展得益于一批成功企业家，而企业家的成长需要一套生态体系支持。“过去几年工业互联网的发展就得益于政府的大力支持，以及运营商很好的规划和执行力。”
“中国政府鼓励民营经济发展、支持科技创新的坚定态度，让腾讯更有信心放眼未来，加大对前沿科技和基础研究的投入，把企业做强做优。”马化腾说，全球化的逆风和经济周期的阵痛，不会阻挡互联网创新和各行各业数字化升级的步伐。
从市场的角度来看，互联网行业的发展离不开资本引导和支持。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境内与数字经济密切相关的网信领域投融资事件达6000起，涉及交易金额达到1万亿元，分别占到市场总量的39%和29%。“资本应该勇于承担风险，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更加关注基础科学的研究，在科技转换应用中扮演义不容辞的重要角色。”沈南鹏说。
“新时期的互联网企业应把自己的能力提供给合作伙伴使用。工业互联网将催生数据共享共用的新生态。”浪潮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孙丕恕说，小公司做产品，大公司做平台，新生态将实现供需双方能力的共享共用。
“开放平台和生态系统的搭建为互联网发展做了非常大的贡献。BAT这样的企业虚位以待，让实体经济和传统企业做主角，这个做法非常好。”高瓴资本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张磊说。
沈南鹏说，在中国互联网过去20年的发展中，消费互联网成为了主题，在工业互联网领域，中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追赶。
“中国在一个方面始终有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人口红利。此外，大量优秀的工程师是中国未来创新创业很重要的基础。”沈南鹏说，当今一代年轻人几乎伴随着整个互联网成长起来，和20年前的创业者相比，他们具有更广阔的国际视野，对移动互联网有着深刻的认知。
“这就是很多源自本土的创新模式能够‘走出来’的原因。年轻人是未来的希望。”沈南鹏说。LW
刊于《瞭望》2018年第4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