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杨 华/面朝大海，乱发散开
面朝大海，乱发散开
杨 华（四川绵阳）
没有思想的人，走出再远，其实还在起点。——雾满拦江
年初一。我们奔赴在自诩为寻找诗意和远方的路上。
经过马不停蹄、闻鸡起舞的两天疾驰，在尘土飞扬、机动摩托肆意横行的乡间公路，顶着南国热情似火的正午阳光，车水马龙排了近一小时的长队进港。人车分离后，在北港码头候船厅，人声嘈杂、空气滞阻中，看了近两小时的闲书，聊以打发慢吞吞的时光，平复急火火的心焦，终于登上巨大的渡轮。
站在南海通透敞亮的甲板上，吹着清冷强劲的海风，当浑身汗津风干成一层生硬的盐渍，不惧千里奔波劳苦，热望渴盼的“面朝大海”就在眼前，却无想象中“春暖花开”的美好端呈，只有一头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随性地飘，无根地绕。
一望无垠的茫茫波面，看不见须弥山，亦不见八公海的边缘。海风料峭，穿个透心凉，瞬间从盛夏回到寒冬。波涛滚滚，腾起白花浪，击打哗哗啦啦的起伏心跳。在重心不稳的摇荡中，战战兢兢握紧手机，试图将“面朝大海”框入画面，发个朋友圈，似乎自己就抵达了诗和远方。只是那原本并不驯服的乱发，在疾风中更是不争气地乱了章法，漏了家底。
当大海在海子的诗中成为安魂之乡、搏斗之乡、理想之乡的意象，在全球蔓延开来之后，“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便泛化为全民的幸福梦想与精神向往。似乎大家都缺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安放无处皈依的魂灵。于是乎，人们朝圣般奔向海边，看到包罗百川、有容乃大的海子，便以为就有了房子，就能理所当然地看到春暖花开。
而现实，并不会如此程式划一，千篇一律。且不说奔赴的旅途，如何艰险、添堵，就算我们费尽心力，以苟且于一地鸡毛的智力，一关一关，闯过其间隐藏的危机与不可预期，到达目的地。又会发现，人云亦云的理想，哪怕真的实现，却并不能带来幸福感。或许，我们会水土不服，无福消受海风中的美景，让本就杂乱无章的三千烦恼丝，愈加地凌乱不堪。
我们内心所需要的，我们有能力消耗的，或许，只是一间山野茅屋、一间乡村木屋，而非大风大浪笼罩的海景房。
如果眼前的苟且都难以应付消解，又何以从容消受充满未知不可控因素的养分丰腴的诗和远方！
我们不辞辛劳，看了美景，吃了美食，照了美照，却并没有改变固有习性，秉性，心性。我们吃了那么多苦，走了那么多路，看了那么多风景，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以自己尚存缺陷、局促甚至偏差的方式，固执生活。我行我素，抢道加塞，随地扔垃圾废物；没心没肺，随意喧嚣，无视旁人观瞻视听；无敬无畏，肆意恣为，大胆亵渎先贤圣明；不移不易，始终如一，把僵化单一自豪地当作矢志专一……
我们的如此奔赴远方，难免会造成别人的憋屈与苟且，甚至会成为，一场添堵、添乱的灾难！
回到自己的地盘，我们或亦无改变。不读书，不自省，不修正。我们不愿打破固有的思维模式，我们无法面对不完美的自己，我们害怕触及灵魂深处的整饬。诗与远方，不过是一场，永远无法抵达的旅程！
正如雾满拦江所言：“没有思想的人，走出再远，其实还在起点。”
我们追逐的诗和远方，不是别人画给我们看的美好世界，也不是我们看了几本书后一知半解的想象，更不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的半途而废的曲解。而是我们读了足够多的书，站在众多巨人的肩上，看到的光明和希望；是我们走得足够远后，体验到的世界的宏大和美好；是我们有了纵横捭阖的思维深度，而构建的自我的思想体系和精神内核。
以上感想，并非完全形成于路上，而是在囫囵吞枣的阅读与走马观花的行路中，获得的似是而非的一知半解。正好来到海边，海便无辜地躺了枪。
1月30日，于海口
杨华，女，《西南作家》杂志签约作家。有多篇散文刊发于《西南作家》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