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勇|红楼杂感
红楼杂感
丁志勇
夫求知之欲,惟书、惟师、惟心也。书者,集古今先贤之智慧、载千年通史之文明,所以授道育人而养自身浩然气也。若夫得文字之便,行著书之盛,擅刊刻之器,古来莫过于华夏也。尔乃观商汤及至秦汉,两晋下溯隋唐,更有宋元明清以至当今,典籍书文浩如烟海。于斯脍炙人口者,诸如经史子集四大名著,不胜举也。是以呱呱小儿莘莘学子,坐三更灯火之下,寝五鼓鸡鸣之时,如龙鲸吸水,似饿虎求食,以期修身治国平天下矣。嗟乎!沧浪之水,可以濯缨,圣贤之书,足以修行,则书之道,文风德行之所在也。
余平生所爱者,惟红楼一书。盖因其为天下第一奇书者。有曹公雪芹穷数十年之功,披阅增删,誊纂分回,乃传之后世。其书因载风月繁华之盛、闺阁情长之事、家国兴衰之史,览之叹哉,惊为天人,乃须臾不离左右也。忆昔余弱冠之年,投笔从戎,披坚于青藏高原之域,沥血于寒苦不毛之土,其苦其累无以言说。然,每于肢体疲惫夜寂思乡之时,乃取红楼一阅,则苦痛顿消于无形,浑身通泰口齿留香,实无可替者。何也?红楼一书,实乃古典巅峰之作,纳百科,集大成,大旨谈情,实录其事,于家长琐事儿女情长中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苦心孤诣也。想曹公当年,生于六朝金粉之地,金陵帝王之州,长于钟鼎鸣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其祖楝亭公寅,清名臣也,官任江宁织造并两淮巡盐,为人风雅、喜交名士,通诗词、晓音律,迎皇驾于金陵,刻全唐于扬州,恩宠一时世所仰望。曹公幼时,习文字、工诗画,放舟于秦淮碧波之上,嬉戏于织府厅堂之间,所见所闻,所学所攻,非布衣之家可窥也。后突遭惊变,家业凋敝,迁至京城,择西山而居,绳床瓦灶蓬蒿覆径,举家食粥卖画佘酒,其状不堪闻也。
残杯冷炙,陋室断桓,曹公亦不改其志,著书于黄叶村也。费十年心血,录平生之事,更内有情爱迤逦之妙、叠石造园之盛、诗文书画之雅、医理药性之专、金石器皿之博、饮馔食材之精,不可一一而叙也,真纳须弥于芥子,揽万物于行间,览之不胜惊叹。其书更兼人生哲理、家国兴衰,非表里能见也。吾自观之,及二十余年矣,尚未敢言及通晓十之一二。惟一人研读,终孤寂也,前忆甲午年之深秋,红枫漫山之季,有从业之地,仪化一小名师桂琴女史者,清雅婉丽,蕙质兰心,浸淫红楼多载,累有硕果。仪征者,古名真州也,有风物淮南第一州之誉,文风极盛,红迷乃多,桂琴女史遂行风雅之能事,建红迷之嘉会,成千古之美谈。余恰逢其盛,遂入会耳,时有三五好友之约,寻清幽明净之所,焚香品茗,置红楼于案几,品心得于月下,似此雅事,复何如也?
夫红楼一书,匠心之所在。片语以成诗谶,一言犹藏机锋,更有三大死结、四未解之迷,故来醉心于此者不知凡几,遂成当世之显学。余入红学之沃土,交学究、览文论、访遗迹、开境界,登临高地,更见有天外高峰,乃识自身之凡微,尚须努力矣。
美哉红楼梦,悲哉雪芹公。金陵烟波识尔面,西山暮霞谒君颜。其高才品性之名,佩刀质酒之歌,宇内多能道者。每读曹公文字,虽言功名富贵王侯将相,皆为抷土,然其人率性狂放,失其意而终其志,实乃奇人也。然,失其意,又终其志者,遍阅今古,又有几人似曹公其人欤?即万古仰之,而今安在乎?是故红楼一书,曹公一人,安能不为吾辈之圭臬哉!诗曰:
问道红楼梦,山高体未休。
辛勤千载雪,惫倦一身秋。
物外诗情话,人间水米愁。
凭栏烟雨处,把酒笑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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