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舒兰(辽宁省)
那年老干部体检,爸爸查出肺癌,虽经多方治疗,但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临终时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从带有温暖握到变成冰凉,眼睛也一直盯着爸爸,仿佛要把他那慈祥的面容刻进眼睛里,不舍得让爸爸就这样离去,我悲痛地放声大哭,那年我28岁。爸爸早年参加革命,在东北局财政部工作,后来到抚顺支援财贸建设。一辈子就是扑在革命工作上,东奔西走很少回家。我只能在过年时才能看见他,住几天又走了,平时只有妈妈领着我们姊妹五人在家。长大后上学参加工作接触老人时间更少了,现在回想来很后悔,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多年以后,有一次女儿让我帮她梳头,触景生情,我竟清晰地想起了小时候爸爸给我扎小辫的事。七岁那年春节刚过,早上吃完饭,我就去跟邻居家几个小朋友玩“藏猫猫”,到处乱跑乱藏、钻草垛趴土坑、不一会功夫,弄得浑身泥满脸灰,小辫也散了,头发乱蓬蓬的。我心情忐忑地跑回家,想找妈妈给我梳梳头,进屋一看妈妈不在,只有爸爸在家。心里感到很失望。刚想转身出去,只听爸爸和蔼地说,“老丫头,看你头发乱的,我给你梳梳”。爸爸随手拉了一把椅子,面对前面的镜子让我坐下,他站在我身后,拿起木梳给我梳头。透过镜子看到爸爸用牙咬着木梳,两手把头发撩起来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拿起木梳刚梳几下,我就大声叫起来:“太疼了!太疼了!”爸爸露出着急地表情,连忙放下木梳,赶紧给我按揉头皮,还用嘴边“噗噗噗”地往疼痛处吹气,边爱怜地说“不疼了,不疼了”。在镜子中看见爸爸是那么温柔可亲,没有一丁点平时严肃的样子。顿时感到爸爸吹到头顶的那股热气,迅速涌遍了全身,说来也怪,我感觉一点也不疼了。 小小木梳在他大手里好像挺沉重,使起来有些笨拙,突然他一不留意,木梳掉到了地上,爸爸弯下腰去拾木梳,另一只手抓住刚梳理的那撮头发,这姿势好像老鹰展翅护着小鹰雏。当他弯腰拾起木梳时,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我知道爸爸当年在东北解放战争缸窑战斗中受过伤,腰和腿都落下了毛病。瞬间我好像一下子懂事了,鼻子酸溜溜的,心里很难受。我瞪大眼睛急忙说到:“爸爸腰又疼了?”他说:“不疼不疼,没事没事!”我连忙说:“木梳要是再掉到地上,让我来捡吧”。他乐呵呵地拍了拍我的头,“嗷,老丫头,懂事了,知道心疼爸爸了”。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继续梳理头发,跟编绳子似的一股压一股,把三股头发编到了一起。好像费了很大劲,撅着嘴、咬着牙、鼻尖都渗出了汗珠,终于编出两条小辫子,他还用手抻了抻,让小辫直流直流,然后拿出粉红色的头绫子系成蝴蝶结飘在辫梢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嘴角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日月如梭,转眼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爸爸吹到头顶的那股热气一直温暖地伴随着我,无声的父爱给了我巨大的精神力量。每当想到这些,眼里的泪花就不停地闪烁,映照出爸爸那慈祥的面容。
作者简介
邱舒兰1955年11月出生于辽宁省沈阳市和平区,1974年8月下乡,1977年9月上大学,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先后在抚顺日报发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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