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毒何殇│我和有尾（40首）
前言：他是世上的奇男子
认识王有尾10多年，前些年各忙各的，这三四年来交往才密切起来，不仅是诗友、长安诗歌节同仁，而且结下了深切的友情。
我和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爱喝酒，爱吹牛，嬉皮笑脸，不生气，得意忘形，失意忘忧，拖拉，不靠谱，爱辩论，虚无主义，异性缘不够……因为都是射手座，当然我有很多他没有的优点，他的优点我基本都具备。一直想给他写点啥，但每每动笔，就觉得赞美他有自吹自擂之嫌，于是作罢。
这两天整理旧作才发现，这几年的诗里有好大一批都与他相关，爱给王有尾写诗的人多，但像我写这么多的，估计暂时还没有。
好多老人新人都爱说自己要活成诗，在我看来，是否活成诗，你自己说了不算，你这首诗能不能让人写出来，才是一个硬性标准。能让我给他写40首诗的人，还是个男人，堪称世上的奇男子了。
我和有尾
西毒何殇
40首
臧否
有尾指着
桌上的牛栏山二锅头
说
臧克家出狱的时候
喝的就是这种酒
葛优接他出狱……
不对！
忍不住问
真是臧克家吗？
他说，不是
是臧天朔
汾酒必喝，喝酒必汾
为了携带方便
我把从汾酒厂
用塑料桶打来的
60°的汾酒原浆
装在伏特加瓶子里
带到长安诗歌节
吃饭时王有尾没来
只有我和朱剑对饮
等到了咖啡馆
有尾才赶过来
入座后就拧开酒瓶
听着大家读诗
自斟自饮
半斤下肚
突然感慨一声：
这伏特加真不错
喝了一点都不上头！
得知真相后
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原来他从不喝汾酒
喝一口就过敏
抒情诗
晚上
王有尾把我送回家后
一个人开车走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
微信上没有任何信息
连点赞也没见一个
心里隐隐不安
各种不良画面
在眼前轮番播映
实在忍不住
还是打了个电话
听到他来自德州扑克桌上的
声音
才放下心来
夜访
我和王有尾爱喝酒
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是我俩单独在一起
说的最多的是
少喝点
攒着身体
关键时候再喝
今天晚上
有尾打完篮球来串门
开门就问我
你知道有多久没喝了吗？
我说有三天没？
“自上周六到现在
我都没喝过。”
他得意地咧嘴笑了
同仁有尾
有尾经常悄悄
出现在我的工作室
每次来都会提两袋瓜子
以至于有时别人来
发现没瓜子
就会问我
王有尾最近是不是没来
有尾来时
除非喝多
很少说话
喝着我泡的茶
默默坐在窗边
用手机写诗
一下午能写好多首
写完就走
总有人约他喝酒
有一次晚上八点多
他突然满身酒气跑来
“你们忙你们的
我睡一会……”
说完一头栽在沙发上
打起了呼噜
本来我们打算十点走
最后一直写到十二点
用刘斌的话说：
“就让他多睡会吧”
谦虚的有尾
口语诗英雄榜
发布后
点赞者众
我说有尾
你现在既入了
新诗典
排行榜前十名
又做口语榜
江湖地位很高嘛
有尾摇摇头：
就这样也不敢
称“79后”第一
有张明宇和
刘水发两座大山
在头上压着
未敢翻身已碰头啊
有尾先生和狗
王有尾开串串店
最大的收获是
捡了一条胖乎乎的狗
取名王丢丢
他爱狗如命到
让老婆吃醋的地步
昨天我问他
十一假期去哪儿玩
他说，不计划了
很多风景区
都不让狗进去
我们全家
到附近的农家乐逛逛
就挺好
酒量
有尾喝多了
爱跟人抬杠
我喝多了
爱掏心窝子
轩辕喝多了
爱唱《我和我的祖国》
我问轩辕
你开的会多
诗人谁酒量最大
轩辕想了想说
于恺
旁边起子说
于恺是书法家
不是诗人
轩辕说
谁说的
他还是新诗典诗人呢
失态的王有尾
一群老友
聚会吃火锅
一向只在诗上才抬杠的
王有尾
喝了几杯汾酒后
与地产专家
抬地产杠
与健康专家
抬健康杠
与金融专家
抬金融杠
杠到激动处
拍着桌子说人
“智商太低”
让众人傻了眼
趁他出去买烟
我只好给大家解释
他平常不这样
全是最近
诗歌仗打的
让他看见专家
眼睛就冒火
串联梗
今天带着王有尾
去杨凌讨债
经过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门口
有尾不知道为何
想起女诗人王小妮
说她在湖南大学教书
我说
不是海南大学吗
有尾查了下手机
果然是海南
随即感叹
“想起王小妮
就想起陈仲义啊”
我纠正他
你是想说徐敬亚吧
有尾啊哈哈哈一声
不再说话
私聊
前两天坐有尾车上
跟他聊起某位诗人
近期的诗
竟然不约而同叫好
然而随后我们又说
他肯定不会想到
我们竟然私下夸他的诗
而更多的那些场面人
公开夸人
似乎要夸废
私下骂人简直想骂残
王有尾向别人介绍马知遥
他是新疆的
我在新疆支教时
开始当老师
后来借调110当接线员
成天跟百克力喝酒
他的女朋友娜扎古丽
长得很漂亮
现在是市团委书记
有一次百克力带我去他家
在南疆
村里没有人说汉语
我想去买盒烟
心里都发毛
我给百克力说
你跟你家人说话
要是我在跟前
就说汉语……
前几年他结婚了
我还说让他
给何殇买个冬不拉呐
要不要
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让我们来感慨岁月吧
梦见和王有尾
在物资交流大会上
买了一双“上海游泳”牌
白色帆布鞋
醒来后上网查
并没有找到这个牌子
为了圆这个梦
顺手花五十块钱
买了双回力鞋
谁此刻孤独，将永远孤独
老婆给我讲
她单位破事儿的时候
我正在玩手机
嗯啊应付了几声
她生气地说
“你跟手机过去吧！”
王有尾老婆
给他打电话时
他说正跟我在一起
下午不回去吃饭了
有尾老婆生气道
“你跟党勇过去吧！”
金银摊
看见亚丹地貌
王有尾说
此地适宜野合
看见白杨树林
王有尾说
此地适宜野合
看见金银摊草垫
王有尾又说
此地也适宜野合
前方一只黑牦牛
抬起头
看了他一眼
只看了一眼
轻轻转身把屁股
调给他
北岛是哪个朝代的？
我们在北岛海珍馆
买了海参
回程路上
张强浩突然问
北岛是不是个诗人
我说是
他是唐朝的
还是哪个时代的？
正在专心打
王者荣耀的王有尾
突然抬头说
是明末清初的
张强浩一边开车
一边嘟囔
我怎么记得
就是唐朝的……
盘点
我和有尾
列了十几个
适合搞
“大诗主义”的人物
也没轮到
曹谁
茶桌上
在朋友的茶桌上
遇到装逼犯讲传统文化
不好意思离开
只能耐着性子听
他从《游园惊梦》
说到《白蛇传》时
我实在装不下去了
赶紧尿遁
让王有尾顶上
等我从厕所回来
见他问有尾
“你知道白素贞
是哪儿人吗？”
有尾一本正经讨教
“我不知道，
不会是济南的吧？”
79后第一诗人
再过一个月
就给有尾过“40大寿”
他说其实不过也行
为啥要过呢？
主要是提醒你们
80后
我的今年
就是你们的明年
别他妈到40了
还不识羞
断章
我坐在沙发上改稿子
王有尾坐在我旁边写诗
我好几次回头想跟他说话
他说我正在写长诗
要是结不了尾你负责
直播
王有尾做梦出轨
被媳妇抓个正着
在群里紧急求救
问这慌该怎么圆
对话有尾
我说
为什么很简单的一些道理
我们都明白
他们就理解不了
比如写诗
明知伊沙写得高级
向他学习
有什么不好？
非得背道而驰
同床异梦
既然灵魂如此独立
那为什么戴个当代李白
或者中国的艾略特的帽子
又很高兴？
有尾说
这就是我们低一辈的好处
拎得清
他们认为伊沙好
是真的
但他们觉得自己跟伊沙
也差不多
爆料
昨天有尾
编口语月刊的时候
突然说：
现在才理解了
为啥有事没事
要到领导面前
露个脸
有些诗人
虽然在朋友圈
但既不说话
也不点赞
就跟隐身一样
凭啥我们编诗的时候
就得公平公正地
心无芥蒂
想起他？
对话有尾2
我说
如果从诗歌史的
俗名来说
我们靠着长安诗歌节
中国最著名的
诗歌节
迟早会或者说
已经得到了
有尾说
是啊
我们比很多写了
一辈子好诗的人
都要幸运
那我们还有什么
不满意的？
我说
没什么了
余生就心怀感恩
别无所求地
写好诗吧
主编对话
花六个小时
选完口语诗月刊
下得楼来
街上冷风习习
我打着哆嗦说
“一晚上
看了上千首诗
要不是真爱
谁有毛病才干这事。”
有尾长叹一声：
“唉——
都是名利催得啊！”
自我信仰的飞跃
有尾说她老婆的闺蜜们
都劝她老婆
不要把自己禁锢在
家庭的牢笼里
要勇敢地追求自我
我说这话没毛病啊
你应该支持
他苦笑着说
我怎么支持啊
她的闺蜜们全都离婚了
诗人现在都像小说家一样龌龊了
我们正在吃四合一
王有尾进来了
我问他
为什么最近我没写诗
你也不写？
他没搭话
过了一会
我给他们讲故事
讲得兴起
说回去要写首诗
刚到工作室
趁我给他泡茶的空
他一句话都不说
抱着手机
把我刚才讲的
抢写成诗
代驾
王有尾买车以后
自己开了没几回
每个月酒后代驾费三千多
我建议他雇个司机
他说不行
口语诗人雇司机
让人笑话
再说，生活单调
全凭在不同的
代驾司机身上
找灵感呢
自己的时间
好不容易周末有空
叫有尾来喝酒
他说要在家陪儿子
隔天见面聊起
他说老婆一直埋怨
没自己的时间
“我陪儿子过周末
想着把她解放了
结果她也在家呆了两天”
西西弗斯的意外
不抽烟以后
在王有尾影响下
迷上嗑瓜子
有时
嗑到一颗坏瓜子
得赶紧嗑十颗好的
才能把味儿压下去
可是第十一颗
又是坏的
在重庆
TMG艺术中心门口
诗人王有尾
拿出烟
却因没有火机
无奈装回去
我安慰他
天气预报说
一会要下雨
没准能下点火
话音未落
就看见
一个红色塑料火机
安静地
躺在台阶上
防人之心
有尾给我讲他的
青春岁月
背井离乡
在边疆小城
当志愿者
醉生梦死
混乱的男女关系
令人神往
是我开口
问到一个细节
让他警觉
猛然抬手指着我
大喝一声：
你可别写啊！
创刊
我跟有尾商量
合作一个网刊
名字保密
有日刊、周刊、月刊和年鉴
我俩轮流主编
栏目设置如下：
本日写的好的诗人
本周写的好的诗人
……
以此类推
只列名单不选诗
既满足虚荣
又省事儿
真有对诗感兴趣的人
自己去搜索即可
老乡
敢把河南人
河北人
东北人和山东人
都叫老乡的
在我印象里
似乎只有王有尾
一个
饮者
全牛面的老板娘
看见有尾手里提的酒
主动端来腌黄瓜和酸萝卜
又吩咐老板去后厨
现做了凉拌土豆丝
和油泼酱豆皮
还打开投影放战狼2烘托气氛
让本来开了新车
只是想把酒提回去的有尾
不得不叫了个代驾
借你名字一用
有尾问我写完了没
我说已经发了
他拿起手机
读了一首诗
说
你这写了个啥嘛？
还没等我回话
他马上又说
噢，这是李勋阳
不可说
昨天吃串串时
有尾说
伊老师上次说小党
这两年算是体会到
生活的艰辛了
我大嘴一咧
故作轻松
差点想说还不够艰辛
话到嘴边
及时刹车
借用有尾的威士忌
敬他一杯
敢梦
王有尾开车带着我
到山上去见一个导演
一些年纪不大的模特
从盖了绿色篷布的卡车上
陆续跳下来
几个摄影师扛着机器
朝她们奔过去
后面还跟着一群狗
我们被晾在一旁
一个模样不清晰的人
过来告诉我们
导演来不了了
汽车沿着小镇
拥挤的街道缓慢行驶
有尾一直按喇叭
我把这个梦告诉有尾
他说，你真敢梦
我科四还没考过呢
梦
我和诗人王有尾
坐一辆公交车
去南美出差
车厢里很脏
鸡笼子和甘蔗
堆在司机旁边
有一些穿着
破旧迷彩服的马来人
上上下下
有尾说：
“要小心小偷”
我们把装着枪的
布包放在脚下踩着
窗外田野里
开满金黄的油菜花
我满怀惆怅：
“终于要
离开这个国家了”
回头却看有尾
戴着面具
正和一个黑人
用河南话聊天
蛇行
我对有尾说
不去了
刚梦见被蛇咬了
他说
别怕
梦是反的
刚跳过小沟
一条黑蛇
就冲我袭来
牙齿
钻进了牛仔裤
我说完了
要死了
有尾说
你脱了裤子看看
原来
被蛇咬了
有两个包
正在缓缓鼓起来
我轻轻一挤
两道水箭
喷出来
腿上什么都没留下
有尾说
还是去买点药
想啥有啥
五步之外
就有
一间老药房
小姑娘说
抹点蛇胆川贝枇杷膏
我问
不是
治咳嗽的吗？
我说不管有没有用
买了吧
刘斌刚好咳嗽
用得上
王有尾
手里攥着
止咳糖浆
走在街上的样子
活生生
一个酒鬼
“一只乌鸦口渴了
到处找水喝……”
西毒何殇，诗人，小说家。现居西安。著有诗集《人全食》《绿祖国》《屠龙术》，译创《在露台上组装天使》，小说《麦司卡林》《Happy Birds Day!》等多种。
图片｜Juan Rayos
谁说人类不好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