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山千年古县：古代“江南纸都”——石塘镇

古代“江南纸都”——石塘镇

姜竺卿

全国8个省有12个石塘镇，浙江人比较熟悉的是温岭市石塘镇和云和县石塘镇，这里的石塘镇是江西铅山县的千年古镇，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是“铅山三宝”中“连四纸”产地，是我国古代造纸业中心，人称“江南纸都”。它位于县城河口镇南面偏东的铅山河畔，与河口古镇的公路距离仅35公里。你可走沪昆高速G60在上饶西枢纽南拐，转宁上高速G1514抵达;温州朋友可从福建宁德至江西上饶的宁上高速G1514经武夷山市抵达石塘镇。

▼铅山县石塘镇容貌

有四个“武夷山”的概念不能混淆，即武夷山脉、武夷山市、武夷山镇、武夷山风景区。武夷山脉位于江西省与福建省之间，其山脊线是两省的省界，呈东北—西南走向，长约550公里，主峰黄岗山海拔2157.8米，是鄱阳湖水系的赣江、抚河、信江与闽江水系的分水岭。武夷山市是武夷山脉南麓福建南平市的下辖县级市，旧称崇安县，1989年8月改称武夷山市，今天很多人仍称为崇安。武夷山镇位于武夷山脉北麓的江西省铅山县最南部，原为武夷山垦殖场，1998年1月改为建制镇，并成立国有武夷山林场，镇政府驻地为车盘村，今天很多人仍称为车盘。武夷山风景区在武夷山市境内，多丹霞景观和九曲溪漂流，为国家级5A景区。

铅山石塘镇位于信江支流铅山河畔的山间谷地。铅山河，旧称桐木江，因为发源于武夷山脉的重要隘口“桐木关”附近，故名。铅山河向北流经武夷山镇、石塘镇、稼轩乡、永平镇，最后在河口镇与鹅湖镇之间汇入信江，干流长87.1公里，流域面积1262平方公里。石塘镇区以上为上游，石塘至永平镇区为中游，永平以下为下游。上游为山区小溪，不能通舟楫;中游能通小木船，下游可通20吨级船只。所以在肩挑马驼和水运年代，福建各地的丝绸、纱绢、纸、蓝、铁、桔、糖、荔枝等物资翻越武夷山脉的“分水关”和“桐木关”等关隘到达石塘镇，再装船北上，在河口古镇的信江码头改装大船，抵达吴越和中原，甚至远销欧洲，成就了万里茶道的昔日辉煌。“青山南去连八闽，绿水北流入信江。” 石塘古镇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家致富的。

▼信江南岸支流铅山河的石塘河段，又称石塘河。

▼石塘大桥

说起古隘和古道，就得略述一下武夷山脉的古关隘和古驿道。武夷山区有八大雄关，其中著名的是分水关和崇安古道、桐木关和桐木古道、杉关和光泽古道。杉关位于福建南平市光泽县止马镇杉关村通往江西抚州市黎川县厚村乡飞源村的隘口上，今有福建的阳杉公路G316线和江西的黎光公路S318线穿此隘口而过。杉关始建于唐广明元年(880)，清咸丰七年(1857)毁于兵燹，清光绪四年(1878)复建，原建有关楼和关墙，关墙高4～5米，长约3000米，素有“秦之潼关”称誉。现仅存遗址上的龙井泉水和附近的烽火台“同兴台”。

▼闽赣之间的杉关

桐木关位于福建武夷山市九曲溪源头的桐木村关坪自然村通往江西铅山县武夷山镇西坑村叶家厂自然村的隘口上，这里是武夷山脉大裂谷断裂带的最高垭口，海拔1135米，今有乡间公路紫桐线(紫溪至桐木)穿此隘口而过。桐木关最早设于唐末闽国，成制于宋，是旧崇安闽赣边界九座古关隘(由西向东依次为桐木关、童子关、分水关、观音关、谷口关、温林关、寮竹关、焦岭关、岭阳关)中的西边第一座，也是唯一修复了完整关隧并建有关楼的关隘。

▼如今重建的闽北桐木关关隧和关楼

分水关，应该称为崇安分水关，以区别于闽浙之间的福鼎分水关、漳潮之间的诏安分水关等。该关又名“大关”，是武夷山脉八大雄关之首，是崇安九座古关隘中最著名的大关，古有“八闽第一关”之称。它位于崇安通往铅山石塘镇的古驿道上，今有横南铁路、福建省道S303线和江西省道S205汪乌线(今改称G237济宁线)从此通过，还有宁上高速公路长7252米的分水关隧道从地下通过。该关所在的隘口东旁是海拔1424.7米的东路山，西旁是1506.7米的望夫山，山势险峻。这条古道开凿于汉武帝讨伐闽越国时，后发展为驿道，五代时在此置寨，南宋开庆年间置大安驿，元废，明洪武初复置关，设巡司戍守。该驿道在历史地理文献上叫“分水关路”，是最早开辟的中原入闽通道，唐宋以来一直是闽赣之间的重要官道和商道。例如北宋大观年间，仅闽地贡茶每年产20万斤，都是由分水关北上中原，运至汴梁京城。2019年，武夷山闽赣古驿道列入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古代分水关驿道上的“崇安担”挑夫

▼古代分水关复原图

▼今天分水关的关隧、关墙和关楼荡然无存，仅有G237公路通过。我们为重建而设计了下面两个方案，你喜欢哪一个?

▼G237公路上的分水关大型景观石雕，高8米，正面刻着毛体“福建”两个大字，背面刻有“欢迎您再来福建”问候语。

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在《中国史纲要》中指出：“明代中叶，江南水运发达的城市商业日趋繁荣，形成五大手工业区，即松江的棉纺织业、苏杭的丝织业、芜湖的浆染业、铅山的造纸业和景德镇的制瓷业。” 明清时期，石塘镇不仅是纸张、茶叶等商品的重要集散地，更有发达的造纸业。铅山县的石塘镇、陈坊镇、杨村镇(1984年改为杨林乡，现为葛仙山镇属地)为铅山三大产纸区，石塘是造纸业中心，是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最早的地区之一。

唐代出现了用竹作为原料制造的竹纸。竹纸产地有浙江、江西、福建，其中福建产量最高，但因质差粗糙，一直未能大规模推广。例如温州瓯海区泽雅山区有一千多年的造纸历史，至今生产的竹纸仍是屁股纸，这只能糊口，不能积累财富。到明清时期，随着技术的改进，竹纸的质量大幅提高，江西铅山出现了连四纸、毛边纸、鼓连纸等高级名品。连初中历史教科书都明确记载：“明朝的造纸业和印刷业有了很大的发展，仅江西铅山的石塘镇，就有纸工五六万人。” 石塘造纸业在元代兴起，到明代已发展成为邻近诸镇手工造纸的中心，纸槽多达1400余张，生产的“关山”、“毛边”、“毛六”、“毛八”、“贡川”、“京川”、“黄表”、“放西”等20余种品牌，质地优良，细软光滑，远近闻名，甚至行销日本、南洋等地，被誉为“中国手工造纸之都”。

连四纸，今讹称连史纸。石塘连四纸的原料是毛竹的嫩竹竿，在立夏之后、芒种之前长出两对芽叶的毛竹为原料，剥去竹青，留下竹穰;再将竹穰拨成竹丝，经过几个月的风吹日晒雨淋，自然脱色;然后经过多次弱碱性的低温蒸煮后，进行打料、漂白、制浆，最后进入捞纸、干纸，生产周期长达一年。制纸的技术关键，一是水质，凡冲、浸、漂、洗所需水体均采用没有污染的当地泉水;二是配药，采用当地的毛冬瓜、水卵虫树制成;三是制作工艺十分考究精湛，有72道工序。由于连四纸制造技术要求高，成本大，技艺传承仅靠口传心授，不易迅速推广。

石塘连四纸，纸质洁白强韧，光滑密致，平整柔韧，厚薄均匀，吸墨吸水，防虫耐热，永不变色，有“寿纸千年”之称。连四纸品种很多，常见的有普通连四、改良连四、龙排连四、海月连四、在赛连四、大匹连四等，各有不同用途。一些名贵典籍、家谱、书画、印谱、拓本、契文、扇面等多用之。明崇祯出版的《十七史》扉页就是采用连四纸印刷的，老版的《康熙字典》也是石塘连四纸印刷，民国二十三年(1934)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四库全书珍本初集》也选用连四纸。2006年5月，铅山“连四纸”被列为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当然，连四纸还有一个原产地是福建龙岩市连城县，有人说连城才是连四纸的正宗源头。但是，连城连四纸工艺仅是省级非遗，铅山连四纸技艺则是国家级非遗，从这点上看，铅山应该稍占上风。

相传五代时，村北有方塘十口，故名十塘，后谐音为石塘。石塘建镇于南唐保大十一年(953)，是与河口同时的铅山两座千年古镇，铅山河将石塘与河口两镇紧密连接在一起。石塘古镇建有城墙，周长3.5里，设置城门城楼6座，城墙外为护城河，至今保存的城墙约100余米。石塘古镇作为非衙署驻地而建有城墙，这在江西是少见的。

▼石塘古镇的田园河水

整个古镇的建筑布局，平面上呈纺锤形，南北走向，分布着三纵十横的街巷布局，大的叫街，小的叫弄，大弄套着小弄，总共52条。主干街是石塘街，主要的弄有查家弄、罗家弄、陈家弄、范家弄、潘家弄、商会弄、豫则弄、码弄、高义记弄、高井头弄、天后宫弄等。石塘街全长1200余米，宽4～5米，街面铺以青石板或卵石块。街上的店铺鳞次栉比，店铺建筑为木构砖墙，前店后堂。店屋的门板几乎全是杉木，门板全都可以卸除，店堂向街敞开，采光良好。人工挖掘的水渠呈“人”字形流经全镇，古称官圳，今叫官坑。官坑渠水从坑背而来，沿街弄流淌，随时随地都能听到潺潺流水声，水质清澈。许多人家的外墙都依水而筑，有的甚至引水进院。每隔几家，就有一处埠头，洗衣汲水，极为方便。

▼石塘古镇的街弄和渠水景观

▼石塘街

石塘古镇现存古建筑219幢，著名的有天和号、舒记行、王家号、松泰纸行、潘中和纸行、昭武会馆、东祝宗祠、祝家上下花朝门等。东线古建筑主要集中在查家弄、坑背和阔板桥;西边主要集中在码弄、下港沿、天后宫弄。查家弄里的查家、赖家，坑背的上下花朝门、王家、饶家，码弄里的胡家、陈家、大夫第，刘家弄里的刘家等古建筑，占地面积都在数千平方米以上，这些豪宅大院的内外构件均饰以造型各异的木雕、石雕或砖雕，将建筑风格和营造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

罗汉弄口附近的坑背小街，长仅300多米，没有敞开式的店屋，全为砖石结构的独居大院，此处是旧时的大户区。这里的每座房屋自成体系，屋与屋之间多有小弄堂，并有高耸的风火墙隔开。王德耀是石塘旧时的首富，王府建于三百多年以前，占地40多亩，共有5套院落，各自独立又连为一体，迂回曲折。这五套院落的天井均置有假山花圃，风雅之至，尤其突出的是这一建筑群的顶上竟竖有避雷针，可见当初王家的显赫。

▼石塘古镇的大小古弄及其卵石路面

富户院落的华丽是当年纸商们生意兴旺、产业丰厚的标志。据说有名的复生源、罗盛春、金鸿昌、查声泉、天和号、舒记行、松泰行、赖家行、潘中和等纸行的资本均在30万银元以上，这些富户的豪宅，建筑宏伟，布局有序，堂皇富丽。例如胜春号纸行，明正德年间(1506～1521)由江西南城罗姓纸商创办，是石塘早期纸行之一。鼎盛时期在津、沪、汉口等地均设有分号，产品一度远销东南亚。民国二十年(1931)纸行由本地商人查安泉收购，更名为安泉造纸厂，继续从事纸业经营。现存建筑为清光绪年间重修。

天和号纸行，坐落在仙鹿街，清康熙四十九年(1710)由徽商和石塘纸商创办。鼎盛时期的运作资本达30余万银元，总资产百万银元，是石塘九大纸行之一。现存建筑为晚清重修，它的门面从台基到拱门，全部用青石构筑，是中西文化合壁的代表作。

▼天和号纸行大门石柱的精美雕刻

刘家弄里的祝氏宅第，门面为牌坊式门楼，匾额题“兰室攸宁”。大门的青石深浮雕，是十分罕见的四狮戏球图案，还有龙、凤、麒麟、鲤鱼跳龙门、文官身骑吉兽、旁人手撑华盖宝伞等雕饰，雕刻相当精美。

▼古镇有许多青石库大门，青石门额的题刻，石雕和砖雕造型各异，工艺精湛，繁复精美，令人赞叹。

古镇的会馆众多，诸如芝阳会馆(饶州会馆)、昭武会馆、贵州会馆、洪都会馆、山陕会馆、山东会馆等。昭武会馆，又称抚州会馆，坐落在石塘镇中心小学内，建于1740年，今天连四纸博物馆及连四纸制作技艺陈列馆都设在昭武会馆内。

古镇有多座祠堂，其中东祝宗祠，建于清雍正二十年(1734)，至今已有280多年了。祝家是石塘的名门望族，其宗祠规模宏大，庭院宽敞，厅堂轩昂，占地面积多达数亩。宗祠内有太原堂、风雨亭、戏台等建筑，至今仍常举行盛装巡游、宗族祭祀、串堂表演、传统家宴等一系列民俗活动。

最后，不得不提一下石塘桥灯。石塘桥灯是一项包含灯、戏、舞等传统民间艺术的表演活动，具有浓厚的民俗色彩。石塘百姓为求来年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每到正月初六，举行灯会，而桥灯做为压轴戏，因此又被称为“缀大灯”。石塘桥灯工艺独特，制作精巧，式样繁多，经过千百年的锤炼，各类灯具已成为融手工、书、画等多种艺术于一体的传统灯艺品。石塘桥灯盛会是由当地民间组织自发举办的，有自己的组织机构和工作方案。灯会分为五组灯，分别是桥灯、龙灯、生肖灯、花灯、财神爷灯。参与表演人员约六百人，其中桥灯规模为193板，每板长1.6米，加上龙头和龙尾共长320米。如今，石塘桥灯表演主要分布在石塘街道、港背村、彭村三地，以石塘街道为主要集中点。现成功入选为江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