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背的心酸

每个人都有一个关于父母的故事,故事往往与遗憾有关,一如长大的你与变老的他们。
我母亲说现在的蚊子也变了,听不到嗡嗡,便叮了她一口。我则回笑,说那是你耳背没听到的缘故。因为耳背,电视音量开得足够大,以致每每影响他人。又告知电话的声音太低,机子出了问题,我想还是因为耳背,但电话对于她格外重要,与子女交谈,与亲戚通讯,全然仰仗其畅通。以为耳背后,可以从此闭关,不再过问琐事,哪里能够做到。
菜熟饭香人正饥,常想起灶台前母亲忙碌的身影,转眼便老了。物无定味,适者口珍,她知道我好吃她的手艺,一顿饭足要磨磨蹭蹭一个上午。任何温情记忆,无以补偿眼前这番凄凉。阴阳殊性,男女异行,女本以弱为美,但在那个年代,既要工作,又要持家,难免超出恪守分际,逾越角色界限。过去不光是记忆,还是一种生活方式,小农景观,随物赋形,人们没有过多的述求,填饱肚子为第一要务。
母亲是我独一的人,父亲也是。几个月前,父亲败在了自己的优势里,突发脑梗而语焉不详,口齿不清,这是被推到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之后的不便,接二连三。遭遇疾病后,因某一局部而放弃整体,才意识到健康之可贵。未知苦处,不信神佛,即便仁心仁术,妙手回不了春,最佳效果,不过及时止损,自负盈亏。家中多出的轮椅、代步车等等,真就谁也不待见,然需要帮一把时,冷眼旁观显得那样不近人情。重新站立,重新学步,模仿是主动的学习,人生过程一旦倒置,定与离奇命运关涉。
夫妻二人一个说不出,一个听不清,却并未影响彼此的交流。一个不敷衍,一个不走心,懂与不懂,不必多说,语言之外,若有心的参与,两处沉吟各自知,同样无碍沟通,有时不求甚解竟胜于解。别人听不清,选择不说最为省事,沉默不是不能说,多数时候是不愿说。话不多,事不拖,咄嗟立办又不疾不徐,知入知出而修炼真情。赤诚相待,尘世俱忘,信任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惯你的人,有资格管你,另一个人的幸福,对你至关重要。一渡同舟三世修,陪伴是人与人该有的命中注定,理隐而会意,心中无非容纳与原谅,安稳而深情,眼里全是笑意与温柔。
长久的夫妻关系,乃人世间的至难之事。开始时,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未几,彼此厌倦,互为抵触,爱一个人到底能有多久?以爱为名,放弃自己,导致自己与伴侣间的差距越拉越大,而思想与社会地位的差距拉得太大,自会呈现一番嗔怪见罪、疾首蹙额情形。一个家庭能够同时容纳两种性格的人,本就是一道奇观,所谓容人雅量,不过愿意忍受更多。有道是疾驰快马,仅跑两个驿亭,从容毛驴,方能日夜兼程。
我说下星期有事不能回去,耳背的母亲节外生枝链接,听成了要回去,左等右等不见人影,还是忍不住打来电话,我则闻之则喜,转而又悲,好一阵解释。窗外无人,无所谓活来还是死去;隔墙有耳,那要看耳背还是耳聪。以悲观心态,过着乐观生活,耳背闹出的笑话,听起来格外让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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