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诗苑】唐明‖瘦西湖泛舟（游记）等8篇

瘦西湖泛舟（游记）

余寓扬州三日，逛街甚少，率因性不合群，益欢守静刻念，辟聊存真。惟闻扬州师傅制旗袍天下钦，国民逾三十年，海上花列骋誉，名媛佳丽，显妇闺秀，上至豪门大姑，影坛优伶，坊间名妓，才女奢艳，皆择扬州师傅所制旗袍为著。

余访之未遇，或因时代已非，不昨以今构奇技之况，故仰叹乃曰，按鲁迅所言，一代不如一代。又闻苏州弹词好，笃味妙然奇绝，然四处听来近似于拘，难比苏式名伶曲圆深幽，喉玲一啭，啁啾盈耳。

次日，淡之寡兴，再举舟泛瘦西湖，滋趣已灭，况侑致委顿，庸闲即灰。至湖上，寒碧丛郁，寥庭花溆，舟中对坐，俱友携女，择伴萤眸，眉宇凝谛，倒显冰雪聪明，裙灿锦辉，鬓拢云蝉，忽觉眼前一亮。

言谈话语遂多，晃若遏遇藕仙，唇选桃红，颊晕粉蔷，眉描轻黛，姿安若猫。倩得一瘦如湖，盈握一束，恰亦柳腰如丝烟，聚翠含玉，堆雪锄月，援笔题兰句，咏之茵曼，吟之窈窕。

船到水波浩渺处，变为岛。烟雾齐耸，若玉树攀天。腾虚而上，龙升凤翔。寰次皆具风光，层叠相映，各倾颜色。递进寻遇，水尽山绝有渔村澀岸，堤驻柳印，茅舍环抱。

松荫槐聚，藤蔓吐卉，哲堂明轩灿然，廊榭雕栏，画梁纹栋。六龙衔柱，八凤来朝，囿亭翼然檐出，引雀来仪，穿梭往织，筑栱居巢。曲塘横芡，荷阵莲雨，叶叶田田，藕花驰芳。池中鱼悬空游曳，宛似红瓶吐水，翠鸟喧波。

晴鸥翱翔于天水间，泅鸭红掌劈浪，鸣禽和唱，鹅翅跃空。船竿起帆，涌澜助涛，画航桅屹，影影绰绰堆筑，矗立交错，彼此辉映。舵揖拈桨，澎湃激漾，芦舷相触，潋滟叮然。鸟旋舟饶，积影数重，翼帆相叠，上悬下筑，乃不知舟焉？鸟焉？帆焉？翼焉？

度游兴既减，则罢舟取岸，携友还居处，酒过三味，忆及泛湖之慨，因记之待思。是年，余北返还于郑，与友说湖遇。友淡之言，琐事易碎，不妨记之垂念。余撰之温习，亦尝课一沏茶景。

论才情（随笔）

古往今来，能称之才者，广矣，众矣。人有些许天分，加之后天努力，或许可以誉之为才。如陈寅恪，史学之通才，学贯中西，横绝当世，于国外游学十载，淹览泛阅遂广，通十数门外语，虽无学历殊选，也堪承之史仰。身居清华四导师之一，人称之教授中的教授。

其才之阔，车量斗载，文灿奥丽，著论宏富，旁证博引，鞭史之精逮，或可誉之为学灯。若此通才性人物，尚举例陈，延多益众，如黄宗義、王夫之、钱谦益、梁启超、王国维、章太炎、黄侃等，莫不才量八斗，学仰崇厚。

钱钟书称黄裳为大才人，是尊奉雅屈。非谓才大，而是丽赞。黄裳之才，与钱钟书比，天地之别。而钱称黄，曰才，是自谦。古人常以拙作喻已作，亦为自谦，不能称已杰作，而妄议非薄。

人言谓之才，有通才、别才、怪才、天才、卓才、英才、俊才、庸才、诗才、画才、帅才之说。相属馈言，各取妙姿，多乃抬举丽升，非名至实归也。一般说来，通才、别才、怪才、卓才，是实有。而其它，则是虚夸之辞。

傅抱石，可谓别具画才；苏子瞻，应举堪言为诗才。而杜工郎，则称诗圣；吴道子，尊谓画圣。圣之圣者，人之楷模也，颖冠鹤立，卓尔不群，非一般人能担之耳。

伟人应在圣人之上，亦有屈居圣人之下的。如毛氏润之，词贯古今，非学战而知战，思想之巨，堪称至伟，书法气势磅礴，非俗流能及。而孔子千古一圣，儒学之祖，人谓之国之崇祭，尊之位列三皇之后。

故也，之不及也。延已说去，亦小处说自。余虽不比先哲，然生之愚顿，也别具歪才，能诗擅绘，倘能称之，稍有才情，也非天赐，而是勤奋所至。故闲情朵才，也应建立在艺术和勤奋之上。至于闲情雅致，亦堪仰于后学，非庸俗之辈能解。寂寞孤独，亦如是，正是鲁迅先生所言:″某人谓之寂寞，寂寞，你佩么？"

忆园秋（散文）

日醉，归舍，林清茂闲都，闻瀑喧入溪，返岩岫篁竹，乃曲径通廊院。幽窗横帘，郁芥青碧，苔痕攀阶漱水，湫泥濡焉，滑腻故止步，观溪畔半山坊隆脊一挑，危檐耸翅，翼然欲折两拱。湖上清风，满堤蕉蔷，柳色翠染，烟斜故园。

层层霞泛，正入森林，叶叶彤照，淤青渲红。拾门屝乃谒之，墙树葱奇，凌色凄寥，丛艾聚虫，呦呦清唱。坡从缓地，一凸一凹，囿潭澄清，锦鲤吐珠，似听清泛空翡，凉味袭襟。一蒿撑絮，皆作讣闻，两厢竹掩，续融朽木。泠泠飞虫涌腿，扑冠夺帽，晃若蝇蝇虚虚。怪石卧草，集泉流淌，乃不知深陷几层，影穴滴水，葫须横贯，荷绽殷鲜，叶叠如浪。

激雾出于硕石，点点游鱼垒翔。西望，屺壁崩溃，碎瓦遍蒎，流砖奔突。汪汪泛黄之树，泓旋在岸，堆积如山，无识深踪可寻。东行，过肃杀之蔓棚，有半亭崎然存之。在石凳疏坐，啸昔日主人之散淡，仰叹迹迹尘埃之落定，似乎能闻听缓缓荒废的声音。

射烟湍急，雀鸣如流。鸟与檐互引，往还并射，淙淙瀑水，自悬山处跌落，瑕石不掩，堆瑜砌藻，卉朵涌畅，兰蕙和风，俱凉甚交急。

古人谓，游园惊梦，平湖秋月，或不成久地离分。余尝览古人画境，……天高云淡，气爽宜出遊。然兹游，若寻废园一束，肃静一景，或亦称灰心。虽此地，距城远去六十里，然无人闲追忆忱，亦归之难获。

细思，纤纤一踪，曲迎何蓬；麓野之亭，嘤嘤鹂鸣。秋峦郊寒，湖梅寸凋，冬山一带，黛眉潦乱。一或汀色填海，沧桑顿现，而吟诗谢逐韵，却含玄没。……恭尔充裕，园草况取趣味，而逐马游寻，才能冶游骋娱。诗纵天赖，仰山水之境幽；辞横地享，卧云潭之清寥。潦原浸天，之福羡都；沈苑涤尘，亦具美姜。

因兹园顿消，苑鸦凄凄，不坠寒远之潮，惟愿晨夕旋风，能招魂追想，乃无忘昔年主人之筑月，桂殿宝榻，挥扇临酒之殷羡。……是记何念，恢屑仍咏。

船中妻和其闺蜜丽人（散文）

从舟泊岸到行船，柳影皆随波逐流。湖上，穿牛仔裙的女子，坐于左端。执伞的女子，端坐右手。穿破洞的云穿云破雾的新与破洞穿云的旧，彼此契合在一起，裙与裙间，千窗百孔，透出长袜、肤色与四周的景致。

粉润、翠绿、淡青，擦些亮白及藤黄，一挑黛眉，吟哦舌灿，伤春犹豫。红唇杏圆，胭脂如桃，臂展雪藕。一个惊艳如浴，一个噤若寒蝉。裙短一尺，则高屋建瓴。衣长一寸，便锦山耸秀。

另一个旗袍的胸妙若坟起春韵，偎依于妻子肩上的朵云低喘了一下，便蜷缩在柳烟里。三尖莲瓣鞋子在旗袍的涟漪间打晃。旗袍、牛仔、丽人、春汛。湖上舟辋与揖浪的光景，妻慵懒一滑，锁骨一漂，坐进欣怡斜开衩绛色凫纹的旗袍边，皂墨堆娑绯红衬衣领口出颈，温馨的乳轮顶出两团肥美的光晕，在烫色泛彤的白裙下，鹤然双腿一弓一曲，躺仰于长椅藤榻上。

我则用记忆切换穿长短仔裙女子的名字，沈梦初是一朵蕾丝静雅的亮，吴萍便是一爿月下烹茶般的细盏。

现在，船到湖心，由东向西，一片片苇荷葱绿泛黄，一群群野鸭浮泅于青萍藏波静止的水面。远山衔黛，一抹如烟，近岸碧树环丘，有茅舍、钓人、码头、泊舟、槐荫、岩溪、鸡犬、牲畜、松柏之属。峰峦峙抵，藤蔓合围，杨柳舒勻，境眺形绕。

景堪别咏，园囿抱村，幽映殊妙。船上，余与三丽人及夫与拙妻，携子游湖，烹鱼啜酿，阔饮三大白唱悠。兹天际遇，芦絮飘雪如浪，沙洲捉堤，鹭岛涌翠，仙亭飞檐勾栋，雕廊红坊射眸。渔居野庐星布，桥港沟沽罗织，天彖晴和，蓬举桅升，子喧妻叱，笙啸俪歌。

惟鲜高仕来聚，春帆渡风掷远，亦欠诗讴词配。一吮湖小，万里无云。千重山寄，百旌峰叠，桃红杏粉，悬崖交错。虬枝逼霓瀑倒挂，斜坡迎琼阁高矗。

兹泅固欣，素描一述。叙见并纪，略筹鄙文乃撰，尤怨夕虹，霞飞寻雾，忽忽焉万雀掠空，惊舟顿哑。舟中数人俱举眸诧论，一丽人悦云:″虽独木难支，劫色湖上，况拥水留迹，述疏荡摇揖，群鸦孤雁卟啉，鹭鸶鸳鸯啁啾。"

余和之云:″余波不尽，游兴未减，别湖而羡之景，耕罟残春，虽荷舟咏此状画，然意之敏达，亦英雄愁尚迟暮。蹈矩循彟，荡漾湖映，柳莺啼艳，芦雪腾光。丽人携子游壶，夫随追扬波之欢，锄吟月渺，怜子惜玉，敢赋一文娱踪，以率朋辈之爽怡，赴写岩水之貌，无误口念朵颐之味。"

谈故说屑并序（往事琐记）

【序】余耕画事梗叙，缀述既久，纪略遂多，乃概承其详，辄毫撰之为快，动念盖砚丛谈，亦堪咏备续传。清季谓之说郛，宋人言之笔谈。唐以传奇记乡俚市巷之琐事，两汉魏晋六朝恒以志怪、神话、新语、杂述、札记、梗谭，凡此种种，括之娱趣、纳兴、纪绪、诙谐、绘貌、影射。况中国小说起源，可追溯于《山海经》《禹贡》《列子》《吕氏春秋》及诸子著述之中。故余撰侑记，亦以之喧嚣繁华当世为旨，以飨读者。是为序。

余友馮君，笃文擅书，吟哦迕率，人称博识广记。某日，啜饮朵颐，于繁市华灯夜摊。坐者俊士才女数人，皆儒雅隽秀，吮哗珠玑，唇红齿白，身窕影倩。

此君善侃噜，言妙殊阔，含英撷彩。盖云，其兄当年，文革觯束未久，执庸橱缚，尤以嗜画卓列，癖好藏事，率以痴念。其人月酬三十六块八，供吃略节余，购画多借金。云山雾罩，少穿饥皚，形瘦枯傲。

城中僻苑囿，翠葱芳溆，亭湖环渚，舟骋柳染，朵卉横匀，鸶莺啼竹，绿围摇景，鸥汀吐碧。园名稍俗，盖因文革从誉之民性，故谓之人民公园。之南门有国槐焉，巨擎撑天，枝荫蔽郁，能遮蝉鸣数里，卷云十丈，旷悠厚敦，兹映繁荽。

槐聚久离，青雀飞邀。约距之北顾，涉足驱屐百二十步，有魏公祠。廊棚东西纵分，藤蔓虬悬，蜂蝶吹姿，嘤嘤吐芳，花矗粉藏，兽屹叶茂。玉砌石阶而上，飞拱出檐，红坊牵袖，姿隆柱立，耸云齐雾，宽舒崇仪。

内蓄字画弘丰，巨作鸿宾景描，名穗誉绘，各悬锦添。僻静处，亦幽敖择，美选况寻，可得仰慕之著，歆羡慕嫉，多举高仕泽手，凡幅轴啖润，几数齐白石、潘天寿、徐悲鸿、李可染、吴作人、吴湖帆、邓散木、吴昌硕、谢稚柳等君为要。丹青濡湿，山漱松咽，水旋云泛，花虫俱妙。

馮君悠闲叹仰云:″余生亦晚，未凭厨览韵，羡殊拾蕙，觅珠慕贝。"然舔之寻涵，甏肉干之营，逛街睹艳，猎奇葩之姜。目洌琼瑶，则雄观勃锐。因故先之大器，锥利毛颖之精逮，尝逡绝尘，时尚嘉定。

兹兄乃常享艳泽，每遇自钦，寢食难安，不绕侧想，必倾囊而收之后快。一日，壁陈齐老白石一轴四尺虾图，满纸澄莹，通彻若洗，六虾移菏舔水，汪洋肆意。

兄观大仰，赏之如沐，嗜思漪汾，驰念冲冠，倒屐三叹乃去。浑忆骋涟，不能片忘。惟阮囊羞涩，探之无银。另日，薪水既夺，捐兜尚未暖，旋自奔匆即往。

祠壁明净，帘浴曦光。尘虫皆静声，柳色合烟，异卉玄都。兄既视感烁烁，虽虾惊蟹须亦未可知。求央以价款，屏墙之攀握，睹物窃观，迎之厚赏。待移酬屑，尽掌成美，交易递许，孟浪承鲸，一月工资，皆付齐璜。借山吟馆主人之作，遂归已有，自度咏梅能诵。城中童子，因歌羞之:

″馮夸夸，半醒傻，

戴眼镜，不全瞎。

一月工资，三十六块八。

饭不吃，女不挎。

全都拿去，换张虾。

你说他傻还不傻。"

时过境迁，忽忽经年，白驹过隙，一晃卅载。看官听了，却说去后两年，白石老仙逝既久，驾鹤西征，松泉饮露。偶日，圣传嘉士拍场，又现齐叟之作逾亿落杵。

越次年，有朋自海上还，寻访故人，拜兄门下。明月投缳，笊篱返青，雪瓢半红，虫鸣如箫笛讴词。待茗烟飘篆，帘映竹痕，琼楼殿筑，琴瑟止音。品啜四盏含雪吹，落花俱净，瓶显倩影。朋谓兄言，一亿六倘出否？兄渐齿挂云，堪留与子，或传孙承继。悔不怜悯，充大妄痴，惭愧不能转让。

朋次日再旋友替说，固执力辞。返更月咏岁，朋见余，淡其事。囿于成见，自坦白云:″当年讥歌，撰之昧，乃正为，己者焉"。余参一笑，晒之鄙文。

答友问:说石与国画皴法之随想

照片是我拍的。在嵩山俊极峰顶。当年谢冰毅先生，画山石，所用皴法，我本以为是独创，又看宋元两代，及明清，亦偶有涉猎。比较起来，二者笔法皴异而形同，各具特色。宗古究研，技穷至极，惟玩味而率夺之守。

皴者，裂也。岩折之皱，龟裂之劈，石理之纹，岩形之貌，深浅凸凹之变，起伏纵横之态。一出局促，蜷缩之矩，跌宕趋势之规，曲颀长短之块，垒筑岩基叠压之积，隘穴色泽明暗阴阳之顷。皆择皴法之非同，或披麻或斧劈，或钉勾或雨点，或折带或荷叶，一掠一挑，一平一仄，一豁一勒，均披毫影出，折魂及魄，墨玄特立，异笔两写。石棱岩锐，勾心斗角，鞭及丟痕，屑留叶添。因得识辩之砺，雄起之势，隐忍之庸，困顿之滑。

因之，此攀俊极峰，乃仰羡石之丽，极具壮美，堪比太湖石焉。次后登嵩山，岩白如柔绢，石色似仿古宣，质若雪灿，芦裂纯美，恰应了"素尘飘朴，拙辉盈瑰"八言。妙哉精绝，奇峰耸秀，堪有此石衬景，亦是自然造化，浑若天成。兹岩择山乃生，倩引卓兰融蕙，而俺摄之存照，爰为妙手偶得，拍案惊奇自不待言，自然巧夺，天赐皴法，乃不知为画之幸，或山之幸，及人之幸矣。今记之，率宇之大，乾定移小，皆能胸有沟邃，当画自咏，堪有无山之精逮，水自扬烟之状幽。

老镜子水烟袋与廊轩雅舍（小品）

廊轩环雕攀枝凿花的迎案美人榻上，随手放置了两件古镜与白铜水烟，式样高古，饰团龙曲凤两画。绢帕一擦，色泽浅棕、绯红、泛黄，沿棱周遭翡翠绿锈迹浸染，轮回折光，映痕叠迹，端是模糊玄朴。

崇阁一观，仰视悬栋，芙蕖藻井中聚，梁柱勾心斗角，拱檐层抱，射星夺眸，日月绘积。壁展四屏，无非是春夏秋冬，窗横八面，或可景含影漱。槐荫松语雅集，听风知雨，亦咨一显境华。

大红酸枝榻卧，美媛旗袍一袭，左腿一翘，右膝浅支，袍衩两开，恰雨歇藕鲜，莲牵双蒂，足踏丁跟皂皮高鞋，惟取花绣一朵，缠枝三纵。肤色嫩若冰茧，肘衬涟漪，交臂皓腕，蝉颈蛴裹，短袖攀肩。镜奁妆戴，堆红依翠，秉水烟一壶，葱细兰花指一翘，集芳啜艳，妙丽生辉。

老烟氤氲濡染，绕梁三辄。一盆幽蕙吐香，影垂沉鱼落雁之姿。两瓶逸梅牵芳，魂绕碧月羞花之魅。镜里朵容，红唇一挑，双眉合桃叶之羡。妆匣敷粉，黛鬓两绕，杏眸含春水之露。面如月洗，梨华雕胭脂之貌。颊映额簪，鸭粉择倾城之色。

轩栏结亭，茵蔓腾莆，芭蕉滴水，庭著海棠。梧桐蔷薇，柔月殿之媚，云筑高阶，销雾都之融。君顾妃帐，闺帘锁锦河之水，凤栖罗幔，玄窗画蝶梦之逸。

余逡巡于此，乐而忘返，故吟哦斟文，撰之凭疆，遨游瑰丽，堪纪琼楼之况。

说昆曲中之青衣(增补版/随笔）

昆曲典雅俊迈妙绝华丽，如迤逦合抱雍荣绚烂，文辞韶华合度犹如梧桐滴雨岩岫著雾，扮相清茂映荷英姿勃发，宛若芙蓉出水芭蕉吐翠，熠熠生辉。唱腔作派表演细腻温婉隽永瑰玮，堪称国粹。

尤以青衣一行锦灿舒窕炫目倾城率真端秀。服饰恰海棠煎雪丁香吐蕊花团紧簇，美不收美。

自明清两季，至民国，李渔袁枚张岱等雅士将文人情趣与戏剧风尚相融汇，遂产生了文人戏剧之一派，故有昆曲之囿韵，做、念、唱、打俱显功了，昙花顷貌，含蓄幽艳，妍淑殊俪。其中青衣之角，更卓尔不媚，颖出群伦。

文以图配乃凑趣，诗更图文以并貌，朵咏拾蕙，景兰钓酒，慕亭西之秋风，羡雨榭之苕逸，暮夕霞映，曦光美姜，此仰国粹青衣之琼华。昆曲之美，是媚到骨子里的一颦一笑，是轻舒广袖时的温婉娟秀。骨子里旋起的艺术，润到了戏台上，就成了风景都羡的丽。

坐在浅绛白壁红顶青瓦茶楼上听戏，览昆曲名伶之优演，辞唱任然，青衣袭袭，有如沐春风之快。茗烟攀篆字，壶盏层拥，衣袂飘飞，景绚影叠。旋听脆嗓如洗，吮水透韵，吟哦珠玑。

吊腔花音缭绕，悬梁三辄，碧悬滴翠。襟娑藕袖，红绽绿偎，衣带纤纤似飞烟，拢水折皱，堆锦灰般的轻逸曼捻。台下花花草草，坛坛罐罐，人影攒动，喧嚣叫好。台上宇尘风静，庄丽祥瑞，青衣朵朵，寄语念白，字正腔圆，唱旋辞令，声声娱耳。

晃若穿越当世与过往，倩谁能顾？如然沉鱼落雁，胭脂彤染。言妙者，呼为青衣洞天，况寻曲人合一。艳羡者，乃云别具无尘，曳洵美都慕。戏荟一台，观市象之态，曲迷两颐，群芳惊梦。次日忆及，仍竖指力荐，再品嚼味，好有戏艳之福。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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