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玲散文名篇:骏马追'风'
每年岁尾纷至沓来的贺卡,是友谊的象征,也是岁月的提醒。前者使我感激,后者令我感慨。今年的贺卡是马蹄声声催来的,或奔驰或骁腾,一匹匹都是神骏。
古今中外,人对马素来竭诚赞美,布封写马的名篇,看得我落泪;《马语者》更把人与马的沟通,写成了至高无上的赞美诗。
我曾经那么喜欢马。来家串门的朋友,一眼就会看见博物架上众多的'马',看到悬在书房门楣的那方匾额,'十驾斋'三字,明明白白宣告:马是主人的属相。
属虎属狗属龙属马都非自己所能选择,但十二生肖中,我还是最喜欢属马。客人注目,当然不在于这斋名有多儒雅,也不在于这个属相有什么特别--而是这块匾额,题自书坛大家黄苗子。记得10年前得了这份题款,心肝宝贝似的珍藏至今,前年有了这间稍稍象样的书房,才请妹夫优选材质精雕细刻,上下两方闲章、清漆重髹、绿泥款识,都一丝不苟。
我曾很庆幸自己属马。苗子先生正是当年在六届全国政协会看了我的小传:《驽马十驾功不舍》后,很豪爽地为我起了这个'斋名'并为之挥毫泼墨的。看着他一边挥洒一边和号称'小丁'的丁聪,说起当年怎样得了'二流堂主'的雅号而谈笑风生的样子,我方识得什么叫大家气度,那时,他们也就六十多岁,那时,我觉得'花甲'离我远着呢!
我一直庆幸自己属马。河南老诗人苏金伞,比我大'四轮'。20年前赠诗于我:嘶发月欲晓,蹄翻草色新,驰驱不厌远,千里闻铃音……我曾为苏老的这番心意而感泣。是年,翟泰丰同志去我故乡玉环小游,因感于诗中深意,遂铺纸挥毫,用一方土色宣纸洋洋洒洒写下,那一笔韶秀脱俗的'翟体',透出了一番古道热肠。
我喜欢属马,去年随全国人大代表团出访非洲,好友韩美林大病刚愈,画了一匹马为我壮行,当他落下李贺的名句:'此马非凡马……'时,我马上觉得面前的这位'艺术长征者',就是一匹非同寻常的神骏!
我愿意属马。'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人有了这样的马,不不,人的朋友如果都象马这样,就是自己真变成马又何妨?
我真喜欢属马,马的形态是那样豪放:风驰电逝、蹑景追飞;豪气发西山,雄风擅东国;嘶从风处断,骨住水中寒;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多棒!
我还希望第三代也有个属马的,儿子媳妇果然计划得不错:今年真还有匹小马落生!虽然是还在娘肚里的小马驹,名字早已想好,当然跟马有关。
马年带给我的第一个好运就是出了一本书,书名就叫《枕上诗篇》。取自李清照的那句'枕上诗篇闲处好'--好一个'闲'字,我愣住了。
忽然想:真不该属马,属马哪能闲?
马的代名词就是奔驰和骁勇,不管是'玉骢'还是'紫骝',不管是'赤兔'还是'汗血',马离不了劳役和征战,不管有重挽、轻挽或骑乘之分,马和闲适无缘。
看来真不能属马,悲壮是马的宿命:古今中外有多少英雄的征战,就有多少匹义马牺牲的故事:'喷日嘶风红叱拨,目似火齐汗似血'、'催榜渡乌江,神骓泣向风';马即使受了伤,主人无救于它,却总是一刀或一枪结果它的生命!每每在影视片中看到马在临终前那大大的眼睛中含着的这滴泪,真教人心碎!
看来真不该属马,日子快得真如'白驹过隙',好象还没来及做出什么,自己也步入'花甲'之年,头发白眼睛花,脚底痛肩背酸,这这那那的毛病全来了,真叫人气短!
看来真不好意思属马……属马的还好意思这么唠叨?人常说岁月无情,可最无情的却是人,日子好过了,就好逸恶劳、沉溺享乐、醉生梦死、忘恩负义……什么劣行全有了!
人呵人!为什么人在很多时候竟不如马?
正为'马年说马'长喟短叹、正为这暖冬催春惊诧不已是,忽然就鹅黄遍地柳条青青,清新可人的《五月风》薰然飘来!
在报刊如海的当今,少一份报纸多一本刊物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因这《五月风》是马蹄声声催生的,是山幽水秀的莫干山德清水濯洗出来的,未曾启封,一颗奔跃的心就有了一番热切的期待;但等开卷,终日纠缠于文字的昏花老眼,竟也豁然亮丽起来!
我素来相信直觉,正因为熟知办刊人对文学的那番百折不回的痴情,于是,我便有了一种坚信:坚信'五月风'飘现马年,不仅仅是天机文缘中的某种巧合;而'骏马追风',绝对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