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贺养初:回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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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96期︱
编审︱马晓毅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 回忆母亲」
文|贺养初
母亲去世三年多了,对她的思念之情却愈来愈浓。
母亲出生在陕西蓝田县安村乡杨家坡,离塬上我家三、四里远。十八岁时,她嫁给父母双亡、两个弟弟夭折、孤苦伶仃的父亲。住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旧瓦房,家境贫寒、家徒四壁。
母亲没上过学,目不识丁。她一生养育了五个儿女,四男一女。我是姊妹中的老大。我四岁时,新中国成立,父亲在西安3513工厂当工人。母亲除照料一家人的吃穿起居外,她还像生产队的男劳力一样,翻地、播种、割麦、推车送粪。母亲好强、干活不惜力,样样活计都走在别人前面。1956年,她加入党组织,成了村上最早的一名女党员。在担任生产队妇女队长期间,带领女社员在村北坡地种植棉花试验田,获得高产,成为乡级劳动模范,出席县表彰大会。
母亲一生勤劳节俭、任劳任怨。从我懂事到成年,都看到每年冬季的晚上,她都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熬夜纺线、缝衣、做鞋的情景。我们一觉醒来,看到母亲仍在忙碌着,劝她休息。她总是说:“你们先睡,就剩几针了。”有时她会一直做到天亮。我们弟兄调皮好动,爬高上低、费衣费鞋。一双新鞋、一件新衣穿不了几个月就穿帮露底、磨破撕烂了。一年四季母亲做了单鞋做棉鞋、缝了单衣缝棉衣。她还废旧利用,缝缝补补,把不能再补的衣裳剪成布条,裱成袼褙,衲成鞋底。那个年代,农村自给自足,一家人的衣裤鞋袜都是母亲一手所为,其繁杂劳累程度可想而知。但她从无怨言,精力充沛、活力四射,几十年如一日,日劳夜熬、不知疲倦地默默劳作着。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母亲用自己的坚强和毅力 ,使一家人绝处逢生、转危为安。当时饥荒蔓延,村子周围的野菜都挖光了。一家人吃了上顿愁下顿。我因饥饿全身浮肿而辍学 ,弟妹们都饿得皮包骨头、面黄肌瘦。情急之下,母亲忍痛割爱,把门前我爷爷辈栽下的一棵大榆树的树皮剥下来,除自己吃外,还拿出一部分与生产队人分享。经晒干炒熟、石碾碾碎、箩一箩,做成炒面、馍馍、面条等。榆树皮做的面条煮熟后很滑,用筷子不容易捞上来。吃时得小心翼翼地吸,稍不留神、用力过猛,滚烫的面条会跐溜一下钻进肚里,烫得人捶胸顿足、哎呀声不断。母亲会守在锅台旁,待放凉后才让我们吃。她也用同样的方法,把苞谷芯做成炒面。有时,母亲会把两种炒面糅合,做成窝窝头给我们充饥。母亲把家中的大粗布以及用大粗布做成的布单,还有她的嫁妆都拿出来,让我跟随村上大人拿到秦岭山换了三回粮食,才度过那个荒时暴月、饥馑难关。
我家住在塬上,吃水要到村北二里深的坡下去挑。除舅舅来我家顺便捎担水外,其余都是母亲为之。每天我们起床时,母亲已经把水挑回家。不管风寒地冻,只要路不滑,她总会把水缸挑得满满的。直到我能挑水的时候,母亲才交了这个班。我家房后有口百米深的水井。若天雨路滑,坡下挑水困难,她会与别家搭伙,抬一捆笨重的井绳,一人绞辘轳、一人坐在井沿拽井绳,一桶一桶地往上提。
打记事起,我家一直人工推磨。在石磨上栓棒、绑绳,全家齐上阵,推的推、曳的曳,围着磨道转圈圈。一月要推上二、三回,母亲用罗罗面,掌握石磨进出口流量,还不时推几圈。推磨前,她会把粮食在蒲篮里用湿毛巾擦净、晾干、装袋、扛进磨道……
听母亲说,父亲曾想把全家人搬进城里,她执意不从。说“到城里吃啥,让我跟我娃喝西北风?”母亲如是说。为此,我们常埋怨、嗔怪于她,使得一家人在农村缺衣少食、活受罪。可母亲却无一丝悔意,对生活从容面对、充满自信心,始终保持一种豁达、乐观、积极向上的精神。这种精神,对幼年的我们来说,其熏陶、影响作用是无与伦比的。这是一笔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使我们刻苦勤勉,无需扬鞭自奋蹄,终生受益。
母亲是最受村人爱戴、尊敬的人,她一生和顺厚道、乐善好施 ,在村上及邻村人中享有崇高威望。
她懂一点骨科推拿技巧,村人或周边村人发生骨关节脱臼这类事,都来找母亲给治。不管自家活计多忙,她都毫无怨言,放下手中活,先给人家看。痛得呲牙咧嘴、呻吟声不断的患者,经母亲一番娴熟的推捏拿顿,脱臼很快恢复,病痛解除,患者一副轻松,高兴地连声道谢。几十年来,这些事不知做了多少次,即使到了耄耋之年,她仍然一如既往、来者不拒,从未收取过患者一分钱 。
母亲在她的几个儿女的哺乳期,虽然自己奶水不多,但却相继乳养了村上几个当时没有或缺少奶水的婴儿,有的甚至长达半年之久。后来这些被接济的婴儿中有几个认母亲作了干妈。
1998年春节前,父亲去世,母亲也是七十多岁的古稀老人。儿女们怕她年纪大,又有心脏病、高血压和腰腿痛的老毛病,独自一人在农村不放心,好说歹说才把她接到西安城。她却在楼房住不惯,享不了那个福,不是今天这儿疼,就是明天哪儿不舒服。乡谊、乡思之情浓烈,天天吵着闹着要回农村。想见村上相处了几十年的乡党、想住她那盼了一辈子、改革开放后盖的宽敞的砖混大平房、想守在她住了多半辈子、已经塌陷、几乎成了废墟的老屋以及村围的田野、道路和树木,还有门前那一小块自留地。谁劝也无济于事。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依了她。
返回农村老家后,别提母亲有多高兴。像换了个人似的,劈柴、提水、做饭、种菜,与来家串门、探望她的人聊天,有时还与牌友玩几把麻将。她精神矍铄、心情愉悦,日子过得自由自在。给回家看她的儿孙们做饭,烙锅块、蒸凉皮、摊煎饼。走时,还再大包小包地给他们再带些。
2015年阴历三月初六,母亲突患脑梗疾病不幸去世,享年89岁。从患病到去世的一个月间,她一句叮咛的话也未曾给我们留下。这是当儿女的最遗憾、最伤感难过、最不愿提及的一件事。儿女孙辈们都轮流围在她的病榻前,随侍在侧,贴身照料。陪着她、跟她说说话,她无语。说到激动处,可看到她眼中闪闪的泪花。从母亲的眼神中,我们知道她想说什么:注意身体、照管好孩子、像她那样为人处事、那样坚强、那样生活……
母亲是伟大、无私的。她用自己的顽强、勤劳和智慧,养育了五个儿女,使他们一个个长大、成家立业。又亲手把儿女们的儿女一个个带大,有的已结婚生子、有的学业有成、健康成长。
母亲,您不仅给了我们强健的体魄,还给了我们健康的思想、高尚的人格和情操,您和父亲筑建的优良家风将永远教育和影响我们以及我们的下一代,并将代代相传、发扬光大。
母亲,您丢下您的儿女孙辈,驾鹤西去,与我们尊敬的父亲在天堂相聚,过你们平平淡淡的恩爱生活。虽然您离开我们,可一直还活在我们心里。您的慈眉善目、音容笑貌,一直在我们眼前浮现。您对儿女不知疲倦、无私付出的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至今让我们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母亲,我们缅怀您,将牢记您对我们的敦敦教导,以您为榜样,沿着您的足迹,在人生的道路上阔步向前。母亲,您的儿女、孙辈们想念您,下辈子我们还做您的子孙。祝您老人家瞑目、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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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贺养初: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出生,陕西蓝田孟村贺家堡人。一九六四年自流来疆。沙湾县西戈壁镇中学高级教师,大学本科学历。热爱文学写作,曾在《沙湾文艺》、沙湾县广播电台、新疆广播电台《金色年华》节目、《北疆晨报》《沙湾味道》《老年康乐报》《星海潮》《春晖满园》等报刊、杂志、广播电台上发表小说、散文、新闻稿件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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