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四十八）

不管怎么说，在很多人的心里，还是认为秋天没有春天那样叫人欢欣鼓舞。——哪怕秋天丰收的气息多么浓烈秋天的景色多么丰满也不行。

吕公路人行步道上安装路灯了：彩色灯柱。于是，你在这里走过的时候，真的就有“天上的街市”的感觉：漂亮极了。

彩色的走廊，沿着宛转的步道，转着慢弯环绕着伸向前面，引得你很想这样一直走下去。

这一点小小的变化，居然令我有点小激动。人，其实当你对生活没有过多奢望的时候，就经常会有这样的小激动，小欣喜，而且还时常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生活的幸运者。

入秋的夜色有点凉了，前些日子这个时间点儿上还人群簇簇的路上，行人少多了。灯光之下，夜市像是给清水洗过了似的，干净剔透，你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一下。

白天被黑夜吞噬了，彩灯在努力地夜色里挣扎，发出一片光华。

行人稀少的地方，除了我，就是路边的小草成为这条路孤寂中的唯一陪伴和装饰。

也许，在人流涌动，繁华盛开的时候，小草还完全不能入路的眼呢。人也往往都是这样：总在向往虚无的诗和远方，却忽略了坚守的现在和这里。

有些枯萎早些的花，现在看上去像人一样有点儿“神经衰弱”，神情恍惚，精神萎靡。长长的光秃秃的枝干上挂着淡黄色的花球，就像梳着蓬松的浅色头发的干瘪的在工地上做活的女工。

大多数花还在努力开着，虽然颜色逊色了不少，而且明显不像春天的花那样娇艳。蛐蛐们在草丛里高高低低地吟唱着，热闹但不吵闹。它们给路上增添了不少深远悠长的感觉。

前面居然还有在唱歌的，这算得上是真爱唱歌的了。

是个小伙子，爱而胖，壮的很，腰围跟裤长差不多。留着一头碎短发，看上去很精干。真个是人胖身体美，人家都穿着外套，他就穿件白体恤。

他这唱歌弄得动静大：前面拿支架挂着一张黑板一样的大背头，一张小条形桌上摆着投影机。应该是家庭影院的设备，他给弄这里玩儿了。

小伙儿的歌唱歌挺好的，他把话筒拿在手里，满把攥，贴近嘴巴，跟视频里看到的歌手唱歌一样：头向天上扬着。间奏的时候，他粗壮的身躯随着狂放的音乐大幅度扭摆。你还别说，他的乐感极好，胖但扭得别有味道。旁边站了一圈儿人在看热闹，鼓掌。

凉亭拐弯处，一个带着淡白色圆形礼帽的男的，穿着宽大且有点长的夹克外套，拿着一个话筒一样的麦克风在唱歌。他简直就是清唱，没有一点儿音乐。不过他唱歌的样子仿佛自己是在万人瞩目的舞台上，脚底下是那种揉碎的太空舞一样的步子。

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唱的是“当年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他边唱边做着动作，就好像自己成了青春偶像的吴奇隆，被万道镁光灯喷射着。

我不敢打扰人家，自己披着彩灯光影快步走过去。这个时候还能来练歌的，应该是拿唱歌当爱好的。爱啥了，就没有时间和空间之分。前些日子，有些人是要来练歌，他们可能是经常要给人家红白喜事唱歌的，带着目的和任务了。

路尽头与西河交汇处，还有灯光，是临时的夜摊。三四个摆摊的人还守在那里：有卖水果的，有卖玩具的，中间是个女的拿架子挂了一排衣服。衣服都是女式的，长裙之类的，花花绿绿，在灯光下飘摆。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很安静的女子，她穿着普通外套，安静地看着手机。

七八月的时候，这里人很多，热闹的比大十字人还多。很多来散步的人，来这里买西瓜、水果带回家。

旁边休息台上，唱唱有个唱歌直播的，人就更多了。我一般到这里就开始往回折返，如果唱歌的唱的比较好，就停下来听十几分钟。

今天，这里已经有了点冷清。估计过不了一会儿，这些摊主们就要收拾回家了。

这条路向北接通了河堤路，向东一直通到了西安体院运动馆。前天开始，十四届全运会手球比赛项目已经开始了。运动员要从北边酒店到东边比赛场馆，必须得从这条路环绕的主路经过，可以看得到一辆辆大巴往返。

手球项目属于比较冷门的，虽然比赛规格很高，可是一般人未必能看懂。昨天一个朋友满怀热情地买了张票，打算去看个热闹。结果让人工作人员给阻挡出来了——必须持有十四天核酸检测报告。

他去退票，还退不了。我逗他，“背个相机，装的咋像个体育记者。”

9：00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天上没有月亮，却有一片红彤彤的晕光笼着，是城市夜灯映到天空中的。

我往回走的时候，刚才见到的那几个唱歌的人，已经收拾摊子走了。这条路真正的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