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治慢性胃炎当从“证”而舍“舌”

慢性胃炎(chronic gastritis)是指由多种病因引起的慢性胃黏膜炎症病变,临床常见。其患病率一般随年龄增长而增加,特别是中年以上更为常见。幽门螺杆菌(Hp)感染是最常见的病因。大多数患者无明显症状或有程度不等的消化不良症状,如中上腹不适或疼痛、餐后饱胀、食欲缺乏、泛酸、恶心等。目前,胃镜及活检组织病理学检查是诊断和鉴别诊断慢性胃炎的主要手段。

症状

大多数患者无明显症状,即便有症状也多为非特异性,多表现为中上腹不适、饱胀、钝痛、烧灼痛等,也可出现食欲缺乏、泛酸、恶心等消化不良症状,症状的轻重与胃黏膜的病变程度并非一致。少数患者可有乏力、体重减轻等全身症状。

伴随症状

1、胃黏膜糜烂的患者可出现呕血、黑便,长期少量出血可引起缺铁性贫血。

2、有些慢性胃炎患者可伴有焦虑、抑郁等精神心理症状。

并发症

1、消化性溃疡

大约15%~20%的Hp相关性胃炎可发生消化性溃疡,以胃窦炎症为主者易发生十二指肠溃疡,而多灶萎缩者易发生胃溃疡。

2、恶性贫血

自身免疫性胃炎患者的内因子(一种有助于肠道吸收维生素B12的物质)减少,可导致维生素B12吸收不良,进而引起恶性贫血,表现为全身衰弱、疲软、厌食、体重减轻、贫血、舌炎等。

3、胃癌

慢性多灶性萎缩性胃炎中的较少数经长期演变可发展为胃癌。

中医治疗

中医药对慢性胃炎的主要干预手段有药物治疗、针灸疗法等,临床可根据具体情况选择合适的治疗方式,并配合饮食调节、心理疏导等方法综合调治。治疗过程中,应当审证求因,辨证施治;对于病程较长、萎缩、肠上皮化生者,在辨证准确的基础上,可守方治疗。

1、辨证论治

(1)肝胃气滞证:予以疏肝理气和胃,主方用柴胡疏肝散。

(2)肝胃郁热证:予以清肝和胃,主方用化肝煎合左金丸。

(3)脾胃湿热证:予以清热化湿,主方用黄连温胆汤。

(4)脾胃气虚证:予以益气健脾,主方用香砂六君子汤。

(5)脾胃虚寒证:予以温中健脾,主方用黄芪建中汤。

(6)胃阴不足证:予以养阴益胃,主方用一贯煎。

(7)胃络瘀阻证:予以活血化瘀,主方用失笑散和丹参饮。

(1)疏肝和胃

此法适用于肝气犯胃。主要证候有头弦易怒,胃脘胀满迁引胁肋,游走窜痛,呃逆、嗳气、泛酸、食入胀甚,饮食减少,或有大便溏泻、苔白脉弦等。

处方:白芍40g,川楝子、香附、陈皮、白术、枳实、柴胡各15g,甘草10g。

(2)疏肝泻热

本法适用于肝郁热结之证。主要证候为胃脘胀痛,胁痛灼热,口苦咽干,心烦易怒,吐酸呕吐,便秘尿赤,舌质红,苔白干。

处方:柴胡、枳实、黄芩、半夏、生姜各15g,白芍30g,大黄10g,红枣5枚。

(3)疏肝滋胃

主要证候为胸胁满闷,胃脘灼热痛,食纳减少,口干咽干,手足烦热,心悸少寐,消瘦,大便干,尿黄,舌光红无苔,脉细数或弦细。

处方:生地、麦冬、川楝子、白芍各20g,香橼、茵陈、沙参、石斛各15g。

(4)健中温脾

本法适用于中焦阳衰、脾胃虚寒证。主证脘腹挛缩痛,喜暖喜按,畏寒,四肢不温,脘痛发作有似牵拉样,口泛清涎,口淡便泄,舌淡苔白滑,脉象沉迟或弦缓。

处方:黄芪30g,桂枝20g,白芍40g,生姜25g,红枣8枚,白术、甘草各15g。

(5)益气健脾养胃

用于脾胃虚弱证,证见胃脘胀满,隐隐作痛,饱闷,泛吐清水,痰多,气短乏力,消化不良,泄泻,面色无华,四支不温,舌淡,脉虚或沉迟。多见于慢性胃炎、胃扩张等。

处方:党参、白术、茯苓各20g,半夏、陈皮各15g,木香7.5g,砂仁、公丁香、甘草各10g。

(6)消食和胃

适用于食积停滞,脘腹胀满,恶食嗳腐,腹痛或泄泻等症。若脾胃不虚,可以用此法;如脾有虚弱,又当配以健脾胃药,消补兼施。积滞不甚而而虚象较甚者,投药可以补多于消;虚象不甚而积滞较甚者,用药宜消多于补。

通常脾胃不虚仅食滞胃不和者可用下方:麦芽30g,焦山楂、莱菔子、陈皮、大白各15g,甘草10g,鸡内金、神曲各20g。

(7)清胃温脾

适用于寒热互结胃脘痛。临床表现为胃脘胀痛灼热,吐酸,嘈杂嗳气,肠鸣呕吐,大便秘结或粘滞不爽,舌边红苔白,脉弦或弦滑。

处方:黄苓10g,川连、公丁香、吴茱萸、干姜各7.5g,甘草、半夏各15g,大黄5g。

(8)活血通络

用于久痛入络,胃络淤阻之证。临床表现为胃脘刺痛,痛在定处,拒按,食后较甚,或吐血,黑便,舌质紫暗或有淤斑,脉沉。

处方:当归、丹皮、桃仁、赤芍、红花、桔壳、柴胡、丹参各15g,生地20g。

(9)疏气温中

适用于气郁中寒之胃脘痛。临床表现为胃脘胀满痛,胁下胀满,喜暖怕凉,呕恶呃逆,泛酸多吐清水涎沫及不消化之食物残渣,或便溏清稀,舌淡苔白滑,脉数迟或沉迟。

处方:吴茱萸、干姜、肉桂、元胡、甘草各10g,广木香7.5g,紫苏、乌药、醋香附、青皮、白术、茯苓各15g。

(10)和中安蛔

适用脾胃不和、上热下寒之证。临床表现为脘腹胀满,恶心呕吐,口干咽干,腹胀痛泻泄,舌白糖腻,脉弦缓或沉迟。多见于慢性胃肠炎一类患者。

处方:乌梅、槟榔各20枚,党参15g,黄柏、桂枝各10g,干姜、川椒、黄连、附子各7.5g。细辛5g。

(11)脾胃湿热

证见胃脘痞满,嗳气恶心,嘈杂吐酸,口苦而干,纳入身困,大便不爽,小便黄少,舌质红,苔黄腻,脉弦实。

处方:苡米、香附、滑石各20g,枳实、白术、半夏、白叩、通草、淡竹叶、黄芩各10g,生麦芽15g,川朴30g。

2、针灸治疗

针灸治疗对慢性胃炎的症状改善有作用,用温针配合艾灸,可有效地缓解慢性胃炎脾胃虚寒证患者的症状,提高生活质量。针灸治疗常用取穴有足三里、中脘、胃俞、脾俞、内关等。

临床案例

患者周某,男,66岁,胃痛10余年,进食稍多即胀痛,曾多次胃镜检查示“浅表性胃炎”,迭进中西药物不见疗效。刻诊:舌鲜红少苔,脉微弦。脾胃病应重舌象,患者舌鲜红少苔,据舌象常理应以滋养胃阴凉药为主,而患者反映前医处方多用凉药,且服后症状加剧,平时畏生冷之品。考虑此病例舌象与主证不符,治以温胃健脾,行气止痛,处方:高良姜10克,制香附10克,茯苓10克,党参15克,当归10克,白术10克,怀山药30克,丹参10克,炒麦芽、炒谷芽各15克,陈皮6克,神曲10克,甘草6克。7剂,水煎服。同时嘱患者注意养成细嚼慢咽的良好饮食习惯。

一周后复诊,患者症状明显改善,舌鲜红,但较前有薄苔出现。效不更方,按前方略事加减,15剂后诸症消失,随访半年病情稳定。

按:舌象是中医望诊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医辨证论治的一个重要依据。舌证相符,辨证论治准确性就大,但临床“证”“舌”不一致的情况也不少,多见于久病患者或疑难病例,这时医者必须全面考虑,辨析真伪,排除主观臆断,抓住主要矛盾,在“证”“舌”辨证发生矛盾时,就应因人、因病制宜,结合其他症状进行分析,不能拘泥于书本。这是临床提高疗效的重要方法。

国医大师何任熟谙中医四大经典,诊治顽症精妙绝伦,在用中医药治疗各种疑难重病方面验识俱丰,医术精湛,尤其是在治疗慢性胃炎方面独具匠心,疗效卓著。现结合一些医家对本病病因、病机、证治的认识和何任治疗本病验案的赏析,冀以弘扬何任学术思想和诊治经验,传承仁术。

病机阐微

对于本病的病因,董昕东等认为主要是肝气郁结,横逆犯胃,胃气不和所致。郑亮等认为乃是由各种原因导致的脾胃虚弱使然。刘红燕等认为本病之产生多因情志不舒、饮食劳倦和手术损伤所致,病机则以肝郁脾虚、胆失疏泄、上逆犯胃为主,其病在胃,其因在胆,是以脾胃为本,肝胆为标的本虚标实之证。朱继东、楚红生等认为,其成因主要为长期饮食不节,情志失调,以及寒热诸邪等损伤脾胃,而致脾阳不运、寒湿内停,胃气失和、气机不利,引发本病。芦德银认为本病的发生是饮食不节、劳逸、外感、七情及他病传变等,其中情志因素影响最大,故临床上以肝胃不和为多见。

孙光荣教授认为,脾胃性平,又赖肝之温升而升,赖肺之凉敛而降,故方能脾升胃降使水谷清浊有分,各归所化,则不病矣。脾不升则泄泻,胃不降则呕逆,此其常度。而胃痛之因,有本末之别,本者,胃腑之体受寒热稽留、气血逆乱、阴浊缠结而作痈也;末者,胃之经气不畅而痈之谓。临床分两端为绪:一者脾肾寒湿,二者肝郁腑滞,由此变生百端。

贵襄平力倡金元四大家李东垣的“脾胃伤则百病生”的发病观,认为饮食、劳倦、情志均是脾胃病的致病因素,脾病与胃病是相互影响、相互转化的。饮食失节先伤胃,多表现为实证、热证,症见胃脘胀痛、恶心呕吐、口苦口干、大便硬结、火升面热等,但饮食伤胃有余之证,却使脾气亏虚,阴火上行灼肺,出现气短、精神少、身热、面如火燎等症状;劳倦过度先伤脾,多表现为虚证、寒证,症见怠惰嗜卧、肢体无力、大便溏泄等,但劳倦伤脾不足之证,却使胃中津液不布,谷气下流,导致胃亦随之而病。

袁国东认为本病往往由于饮食寒热失度,导致脾胃损伤。平素嗜食辛辣厚味,助湿生热,或脾失健运,酿湿生热,或积滞宿食,郁而化热,导致脾胃湿热或胃火亢盛;或七情失调,气机不畅,肝气郁结,气郁化火,肝气犯胃,而致肝胃郁热。慢性胃炎除上述各种原因导致胃火(热)壅盛外,胃寒也是本病重要的病理变化,常由于过食寒凉食物,或外感寒邪直中,或过服寒凉药物攻下伤胃。而寒主收引,寒邪内客于胃,则阳气被寒邪所遏而不得舒展,致气机阻滞,胃气不和,故表现为胃脘冷痛,恶冷饮,喜热食,得温痛减,如《素问·举痛论》中所说:“寒气客于肠胃之间,膜原之下,血不得散,小络急引,故痛……”同时还可伴呕吐清水、脘胀、口不渴、纳差、大便稀溏等表现。

邢丽辉认为小儿慢性胃炎其病多为小儿饮食失节损伤脾胃,加之小儿禀赋不足,脾胃虚弱,气机升降功能失调或寒积胃脘,气血瘀滞不通则胃痛,久则留瘀生痰,脾胃为湿热所困,出现纳呆,胃失和降,胃气上逆,则恶心呕吐,正如《素问·痹论》所说:“饮食自倍,肠胃乃伤”。梁向红、周勇等认为本病病位虽在胃,而与肝、脾的关系甚为密切,胃与脾以膜相连,胃主受纳腐熟水谷,以和降为顺;脾主饮食精微的运化转输,以上升为常,二者同为后天之本,在生理上相互配合,在病理上亦相互影响。如劳倦内伤,饥饱失常,多为脾胃同病;肝属木,为刚脏,喜条达,主疏泄,肝气横逆,木旺乘土,或中土壅滞,木郁不舒,或肝火亢炽通灼胃阴,胃失滋荣,故胃病多关乎肝。

何任认为,本病多属肝气犯胃、肝胃不和,胃气上逆而致。

治则探幽

对于本病的治疗,张明艳认为宜遵循胃腑以通为贵原则。《素问·五脏别论》曰:“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也。”胃主通降,不通则痛。急则治标,药专量大宜生用。缓则治本,丸散久服收功。同时,本病初期证型单一寒热易辨,后期证型较多见寒热错杂、虚实夹杂之证,若证已转化,则及时调整治疗方案。如果阴阳表里不分,虚实寒热不辨,狭义理解“胃气以降为和”“通则不痛”等,治疗往往无效,甚至会产生副作用。

向建忠认为本病的病位在胃,但与肝、胆有密切的关系,理气和胃是主要的治法,但宜辨病与辨证论治结合,分型论治:肝气犯胃型,治宜疏肝理气,和胃降逆;肝胃郁热型,治宜疏肝泄热,和胃降逆;脾胃虚弱型,治宜理气健脾,和胃降逆。

谷守敏等认为其病机以气滞为要,因气滞而变证百出,所以,治疗也要抓住这一关键因素。

周和平认为本病多是因脾胃虚寒引起,因此治疗应以温脾健胃止痛,调和脾胃升降为治则。刘浩端认为根据本病的病机特征,治疗应以补中益气、活血化瘀、化湿消胀、调和气机为大法。吴庆和等在治疗上极力推崇清代名医叶天士《《脾胃论》注释》的“滋养胃阴”说。叶天士对脾胃有独到的见解,提出:“纳食主胃,运化主脾……太阴湿土,得阳始运;阳明燥土,得阴自安……以脾喜刚燥,胃喜柔润也。”对脾胃的功能进一步细化,同时明确提出了“胃阴”的概念,接着进一步指出胃阴失调的大法,“所谓胃宜降则和者……不过甘平,或甘凉濡润,以养胃阴,则津液来复,使之通降而矣。”余绍源在临床上也善用“滋养胃阴”之法,并创“益胃饮”以滋养胃阴为主,活血化瘀为辅,治疗慢性胃炎,收到了良好效果。

孙光荣认为,本病病位虽然在胃,而与肝、脾的关系最为密切。在生理上,脾为脏而胃为腑,脾主升主化,而胃主降主纳,有经络相连,同居中焦,互相制约、互相配合,是气机及水谷精微升降运动的枢纽,升则上输心肺,降则下归于肝肾。在病理上,如内伤、饥饱失常,多可导致脾胃同病。而肝属木,主疏泄,肝气横逆,木旺乘土;或肝郁化火,迫灼胃阴等都可影响脾胃之升降功能,导致本病的发生。因此在治疗时要以温阳健脾以升清、和胃降逆以顺通、疏肝理气以止痛为大法。

杨占英认为治疗本病应据本虚标实、寒热错杂之病机特征,以辛开苦降、和胃降逆、开结除痞为大法。张声生等认为其病因虽有寒凝、食积、痰饮、湿热、瘀血阻胃,或肝气犯胃,或阴虚、阳虚,胃失所养等不同,但终致胃之气机壅滞,胃失和降,不通则痛则是共同的病机。因此,理气和胃止痛是治疗胃病的根本大法。要结合具体病机,采用相应的治法。主要有疏肝和胃、散寒温胃、泻热清胃、消导泻胃、补虚暖胃、滋阴养胃、化瘀通胃、清化醒胃、芳化胃浊、疏通胃气、升降调胃、补中益胃、止血护胃、化痰顺胃、驱蛔安胃等,临床可灵活运用。

何任认为本病多因肝气犯胃而致,因此宜疏肝和胃,行气止痛为大法。

方药撷萃

对于本病的选方用药,段飞茹等常用四君子汤加黄连、大黄治疗,药物组成:党参15g,白术12g,茯苓12g,黄连6g,大黄3g,甘草6g。本方可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湿化浊,治疗56例,总有效率为92.86%。叶凡常用半夏泻心汤加味治疗,药物组成:法半夏10g,干姜6g,黄芩10g,黄连6g,太子参15g,大枣10g,白及15g,三七粉3g(冲服),蒲公英15g,炙甘草6g。治疗56例,总有效率91.07%。

赵时雨常用半夏泻心汤加味治疗。基本方:清半夏、黄芩、黄连、干姜、太子参、甘草;腹胀者酌加木香、槟榔、枳实(壳)、厚朴、佛手;饮食积滞加鸡内金、焦三仙、莱菔子;疼痛者酌加延胡索、川楝子、白芷;反酸者加吴茱萸、煅瓦楞子、煅海螵蛸;胆汁反流性胃炎加茵陈、柴胡;幽门螺旋杆菌感染(HP阳性)者加蒲公英、白花蛇舌草。治疗63例,总有效率88.9%。

王倚东常用加味四逆泻心汤治疗,药物组成:姜半夏10g,黄连6g,黄芩10g,干姜10g,柴胡10g,枳实10g,白芍10g,党参15g,吴茱萸3g,煅瓦楞子10g,生麦芽30g,炙甘草6g。治疗40例,总有效率95%。徐红等用荆花胃康胶丸治疗,可理气散寒、清热化瘀,治疗82例,总有效率97.9%。高云常用香连丸汤剂治疗,药物组成:黄连6g,薏苡仁30g,茯苓15g,生黄芪30g,白芍12g,鸡内金15g,山楂、神曲各15g,麦芽、谷芽各15g。治疗33例,总有效率为90.90%。

卢渊常用和胃降逆汤治疗,药物组成:柴胡15g,延胡索12g,三七参10g,川楝子12g,陈皮12g,白芍15g,焦白术20g,法半夏12g,枳实12g,紫苏梗12g,莪术15g,百合15g,代赭石30g,煅瓦楞30g,甘草6g。本方可疏肝利胆,健脾和胃,降逆止呕,理气止痛,治疗胆汁反流性胃炎176例,总有效率为96.67%。

胡建军常用香砂六君子汤治疗,药物组成:党参15g,白术10g,茯苓10g,陈皮10g,枳壳5g,清半夏10g,砂仁5g,木香10g,厚朴10g,甘草5g。本方可健脾和胃,燥湿化痰,治疗38例,总有效率为89.47%。梁玉等常用三黄六君子汤加减治疗,药物组成:黄连、黄芩、黄柏、蒲公英、乌贼骨、党参、白术、茯苓、陈皮、甘草、法半夏各5~10g。治疗42例,总有效率为88.1%。马春常用叶氏养胃汤加减治疗,药物组成:麦冬15g,生扁豆10g,玉竹10g,生甘草10g,桑叶10g,沙参10g。治疗31例,总有效率为90.32%。

何任常用自拟脘腹蠲痛汤治疗。

典型医案

男,54岁,2006年4月27日初诊。患慢性浅表性胃炎12年,胃镜示“慢性浅表性胃炎伴胃窦部糜烂”。近来间歇胃脘胀痛4月,1周前胃镜示“慢性浅表性胃炎伴胃窦部糜烂”,痛处不固定,时有恶心,饭后疼痛加重,情绪不好时疼痛亦加重,舌淡,苔白腻,脉弦,何任用自拟脘腹蠲痛汤加减治疗。方药:延胡索20g,白芍20g,生甘草10g,川楝子10g,蒲公英30g,沉香曲10g,乌药10g,制香附10g,海螵蛸10g,郁金10g,炙刺猬皮15g,九香虫6g,玉米须30g。煎服,每日1剂。前后共服45剂,胃镜示糜烂消失,至今未有疼痛复发。

临证心法

从此医案可以看出,胃痛是患者的主要痛苦所在,其病机主要是肝气犯胃,肝胃不和,气血郁滞。朱丹溪曰:“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引起胃痛的病多端,但气血郁滞是其症结。而气血郁滞,受责于肝。故《素问·至真要大论》曰:“木郁之发,民病胃脘当心而痛。”所以,何任抓住这一关键病机,采取了以下诸法,重点解决胃脘疼痛问题。

疏肝泻热,行气止痛由于肝气郁结,气血郁滞,胃络不通,不通则痛;且气郁又可化火生热,灼伤胃络,使胃络绌急而痛。故何任首先选用了《太平圣惠方》的金铃子散。方中川楝子味苦性寒,归经入肝,本品性主降泻,能疏肝郁、清肝火、止疼痛、除湿热,以清热舒肝,行气止痛;延胡索味辛苦性温,归经肝、胃,本品温而和畅,辛润走散,能畅血脉、消瘀血、散滞气、行壅结、通经络、止疼痛,既可行血中之气滞,亦可通气中之血滞,其性和缓,不甚峻猛,为止痛之要药。如《本草纲目》常用少量延胡索碾末温酒调服,治疗胃痛;《沈氏尊生书》玄胡索散、《济生方》三神丸,常用少量延胡索与当归、白芍、莪术、木香等配伍,以治疗妇女痛经;《济生方》之橘核丸、《医学发明》之天台乌药散等常用治疗疝气疼痛。故《本草纲目》曰:“玄胡索能行血中之气滞,气中血滞,故专治一身上下诸痛,用之中的,妙不可言。”《本草求真》记载:“延胡索,不论是血是气,积而不散者,服此力能通达,以其性温,则于气血能行能畅,味辛则于气血能润能散,所以理一身上下诸痛,往往独行功多。”由此可见,二药相伍,相辅相成,各有侧重。金铃子散清热行气,泄气分之热而止痛;延胡索活血行气,行血分之滞而止痛。共奏清肝泄热,行气止痛之功。肝郁结,气血畅,胃络通,其痛自止。

酸甘化阴,缓急止痛肝气郁结,不仅可以导致肝胃不和,而且肝郁可以化火,致火邪灼伤胃阴,胃络绌急而痛。《黄帝内经》云:“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故何任在方中又配用了医圣仲景酸甘化阴,缓急止痛的名方芍药甘草汤。白芍味苦酸性微寒,归经肝、脾经,本品苦酸而阴柔,入肝经血分,能化阴补血,和营敛阴,一可补肝血而养经脉,敛阴精以和营卫,为肝家要药;二可调肝血而缓挛急,濡筋脉而柔肝止痛,为止痛上品。《本草求真》记载:“赤芍药与白芍药主治略同,但白则有敛阴益营之力,赤则只有散邪行血之意;白则能于土中泻木,赤则能与血中治滞。”甘草味甘性平,归十二经,该品味厚气浓,其性平和,一可益气补虚,缓中健脾,通行百脉,滋养五脏;二可缓中补虚,调和药味,缓解峻猛,固护正气。《本草正》曰:“甘草,味至甘,得中和之性,有调补之功,故毒药得之解其毒,刚药得之和其性,表药得之助其外,下药得之缓其速。助参芪成气虚之功,人所知也,助熟地疗阴虚之危,谁其晓焉。祛邪热,坚筋骨,健脾胃,长肌肉。随气药入气,随血药入血,无往不可,故称国老。”所以方中芍药与甘草相伍,酸甘化阴、缓急止痛,且与理气之品合用,既疏肝气,又缓肝急,一散一收,相辅相成,切中活肝要旨,故取效甚捷。

调畅气机,行气止痛由于肝气郁结,肝失条达,致气机郁滞,胃络瘀阻,不通则痛。治宜调畅气机,行气止痛,故何任在方中又配用了沉香曲、乌药、香附这3味药物。沉香味辛苦性微温,归经脾、胃、肾,可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归元。乌药味辛性温,归经脾、肺、肾、膀胱,本品辛开温通,上行脾肺,下达肾与膀胱,通理上下诸气,能顺气降逆,宽中快膈,疏散凝滞,散寒止痛。《本草纲目》:“乌药,辛温香窜,能散诸气,故《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以下简称《局方》)治七情郁结,上气喘急用四磨汤者,降中兼升,滞中带补也。”《本草求真》:“乌药,功与木香、香附同为一类,但木香苦温,入脾爽滞,用于食积则宜;香附辛苦,入肝、胆二经,开郁散结,每于忧郁则妙;此则逆邪横胸,无处不达,故用以为胸腹逆邪要药耳。”香附味辛微苦性平,归肝、脾、三焦经,本品辛散苦降,芳香性平,能疏肝气、解郁结、宽胸膈、调脾胃、除痞胀、进饮食,可上行胸膈,下走肝肾,散一切气,解一切郁。故《丹溪心法》之越鞠丸、《局方》之小乌沉汤、《良方集腋》之良附丸、《局方》之快气汤等,均取其理气解郁之功。《本草纲目》:“香附之气平而不寒,香而能窜,其味多辛能散,微苦能降,微甘能和。散时气寒疫。利三焦,解六郁,消饮食积聚,痰饮痞满。”由此可见,三味相伍,调畅气机,行气止痛,力专效宏。气机畅,络脉通,其痛自止。

行气活血,化瘀止痛《黄帝内经》云:“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肝气不舒,气机不畅,久必及血,使血瘀胃络,不通则痛。治宜行气活血,化瘀止痛,故何任在方中又配用了炙刺猬皮、九香虫这两味药物。炙刺猬皮味甘性温,归经肝、胃,可理气止痛,化瘀和胃。九香虫又名蜣螂虫,本品味咸性温归肝、脾、肾经,可理气止痛,温中助阳,乃治疗气滞血瘀研发的疼痛之良药,临床常广泛用于治疗各种疼痛。如治胸胁脘痛,可用九香虫90g,炙全蝎60g。研末,蜜丸,每丸重3g,每次半丸,每日2次;治胃痛、胀气、呃逆,可用九香虫、茴香虫各3个,研末。温水吞服,每日3次;治中焦寒凝气滞之胃脘痛,可与高良姜为伍,以温中散寒,理气止痛;治伴随腰膝酸的疼痛,可配杜仲以补肾壮阳,强腰止痛。二药相伍,行气活血,化瘀止痛,气畅血和,瘀去络通,其痛自除。

清泻胃热,制酸止痛由于肝气郁结,可郁而化火,使胃中积热,灼伤胃络,泛酸作痛。治宜清泻胃热、制酸止痛,故在方中又配用了蒲公英、海螵蛸这两味药物。蒲公英味苦甘性寒归肝、胃经,本品能解火郁、化热毒、泄湿热、散滞气、通络道、消痈肿。其性平和,有苦泄而不伤正,清热而不伤胃阴的特点。海螵蛸味咸性微温归经肝、肾,本品体轻质脆,咸温善敛,可燥湿制酸,收敛止血。二药相伍,共奏清泻胃热,制酸止痛之功。肝火去,胃热清,泛酸止,其痛自除。

清利肝胆,驱邪外出由于此患者病史已长达12年,久病必虚。而脾虚胃弱,运化失职,可致水湿内停,故见舌苔白腻。同时,肝气犯胃,克及脾土,也可使健运失职,水湿不化,使胃气失和更重。治宜清利肝胆,利水渗湿,驱邪外出。故何任在方中又配用了玉米须这味药物。本品味甘淡性平,归肾、胃、肝、胆经,可利尿消肿,清利肝胆。现代药理研究证明,玉米须具有良好的利尿、利胆、保肝、降血脂、止血、抗菌等作用。如此配伍,可使肝胆清利,胃腑和畅,胃气复健,湿、热、火、积滞之邪等由小便而出。肝胆利则不克脾土,湿浊去则胃气自复,诸症自愈。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何任调治此证,辨证精心入微,立法切中病机,组方配伍巧妙。疏肝郁于轻扬条达之中,养肝体于酸甘化阴之内,清胃火于行气利湿之际。循机顺变,泻火逐瘀,化湿利水,开门逐邪于导水外出之机。全方寒温并用,气血同治,标本兼顾,占尽先机,用药肯綮,故效如桴鼓。如此长达十余年之沉疴痼疾,月余即收殊功。

国医大师李佃贵从事中医临床、教学、科研工作50余年,尤其在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肠上皮化生以及异型增生等胃癌前病变方面,有独特认识,并取得了显著疗效。

学术思想

治疗脾胃,首倡浊毒 古代医家对脾胃病病因病机的认识是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对病因的认识多以《内经》所论为本,不外乎情志失调、外邪侵袭、劳倦内伤、饮食不节、他脏传变等,而对病机的认识各有不同,不外乎正虚( 脾阴、阳虚、胃阴、阳虚、脾气、胃气虚) 、邪实( 气郁、血瘀、痰湿、湿热) 或虚实夹杂三个方面。而浊毒不但是致病因素,也是病理产物,李佃贵在总结前人经验和自己多年的临床实践的基础上,认为浊毒之邪壅滞中焦是本病的病机关键,是胃黏膜多步骤癌变的主要环节。“天之浊毒”“地之浊毒”自口鼻而入人体,部分直接入胃,伤及胃腑,脾胃互为表里,胃病及脾,一者受损后水谷运化失常,湿浊内生,郁而化湿热,湿热日久成毒,为湿浊毒;二者地之浊毒损脾胃,气血生化之源浊化,宗气、营卫之气源头浊毒化,血浊毒化亦不可避免。浊毒之邪阻于中焦,诸病蜂起。湿浊之毒为病,其病理变化多为湿阻、毒蕴、气滞、血瘀、气虚,故其治疗多为祛湿、解毒、行气、活血、益气;而血浊之毒病理变化多为血浊、毒蕴、血瘀、阴伤、留结,相应治疗多以化浊、解毒、活血、养阴、散结为主。而正如唐容川在《血证论》所言“病水者,未尝不病血也”,所以湿浊之毒和血浊之毒常同时存在。

形神兼养,整体论治 形指形体、肉体;神指精神、意识、思维活动。老子主张去物欲以养形,致虚静以养神。庄子认为:“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李佃贵教授重视不良情绪对神的干扰作用。神的干扰作用达到一定程度,会对形产生影响。中医情志包括喜、怒、忧、思、悲、恐、惊,适度的良性情志对人体是有益的。前人认为心藏神,正常的喜乐,使精神愉悦,心气舒畅。若狂喜极乐,会使心气弛缓,精神涣散,而产生喜笑不休、心悸、失眠等症。《灵枢·本神》曰:“喜乐者,神惮散而不藏。”西医的应激性溃疡正是严重心理应激导致神的失调,继而又导致形的病变。

脾胃病患者有一部分属于肝胃不和,每因不良情绪而加重。李佃贵教授面对这类患者前来就诊时,除了诊脉、辨证、处方以外,还开导患者心结。李佃贵教授说,对于这类患者不管辨证处方如何正确,情绪导致的内在心结如果不能打开,疗效反而会不尽人意。善于用语言打开心结,调动机体,形神兼养,才能事半功倍。

喜运脾醒脾之法,不喜补脾 朱丹溪《格致余论》云:“脾具坤静之德,而有乾健之运,故能使心肺之阳降,肾肝之阴升,而成天地之交泰,是为无病之人。”脾不仅具有承载、受物的功能,还具有化物、输布水谷精微的功能,故认为其既有坤静之德,又有乾健之运。李佃贵认为:“脾少真虚,多为湿困。”故临床上不喜用人参、党参等纯滋补之品,恐滋腻碍脾、中焦壅滞胀满,反助病邪,而常用健脾运脾之药,多白术、苍术合用,正如张志聪《本草崇原》云:“凡欲补脾,则用白术;凡欲运脾,则用苍术;欲补运相兼,则相兼而用。”并喜砂仁、豆蔻合用,芳香醒脾。砂仁辛温,归脾、胃经,专主中焦,《本草备要》谓其:“辛温香窜,和胃醒脾,快气调中,通行结滞。”豆蔻味辛,性温,芳香气清,入肺、脾、胃经,偏行上、中二焦之气滞。二药配伍,芳香化浊、宣通气机、醒脾和中,可有效缓解胃胀、胃痛、纳呆等症状。

常用对药

藿香、佩兰合用芳香化浊

《本草正义》谓藿香“清芳微温,善理中州湿浊痰涎,为醒脾快胃、振动清阳之妙品”,佩兰味辛,性 平,也能宣化湿浊。二药相伍,香而不烈、温而不燥,醒脾快胃,可谓极品。

茵陈、黄连合用燥湿解毒茵陈苦辛,微寒,入脾、胃、肝、胆经。临床多用于利胆退黄,但临床上李教授常常用于多种脾胃病证属浊毒内蕴者,与黄连相须为用,黄连苦寒,清热燥湿、泻火解毒,长于清胃肠之湿热,《本草经疏》云: “黄连禀天地清寒之气以生,故气味苦寒而无毒。味厚于气,味苦而厚,阴也……涤除肠、胃、脾三家之湿热也。”一般茵陈多用15~30g,黄连多用9~15g,从胃镜观察来看,对于内镜下见黏膜充血、红肿、糜烂、溃疡等,二者合用,可使损伤的胃黏膜逐渐得到修复。

砂仁、紫豆蔻合用醒脾和胃

砂仁辛温,归脾、胃经,专主中焦,《本草备要》谓其:“辛温香窜,和胃醒脾,快气调中,通行积滞。”紫豆蔻味辛,性温,芳香气清,入肺、脾、胃经,偏行上、中二焦之气滞。二药配伍,芳香化浊、宣通气机、醒脾和中,可有效缓解脾胃病胃胀、胃痛、纳呆等症状。

生山楂、海藻合用泄浊通便

李佃贵将脾胃病的临床症状归结为痛、胀、痞、嗳、烧、酸、( 纳)呆、不寐、泻、秘、冷十一大症。其中秘即便秘,是临床常见之症。治疗便秘,临床或攻下,如大黄、巴豆之类;或润下,如柏子仁、火麻仁之类;或行气,如厚朴、槟榔之类;或补气,如黄芪、白术之类,皆为常规之法。李佃贵老师治疗许多顽固性便秘,喜生山楂海藻合用,生山楂活血化浊降脂,海藻可软坚、消痰、利水、退肿,《本草便读》曰:“海藻,咸寒润下之品,软坚行水,是其本功。”虽曰润下,但关于海藻通便的论述不多,李教授临床应用,每获良效,尤其是体形肥胖,舌质暗红之人,既可泄浊通便,又可活血降脂,可谓一举多得。


国医大师李佃贵在肝、胆、胃病的中医治疗方面有很深的造诣,总结出一套系统的辨证施治理论和方药,疗效显著。李佃贵教授在总结前人理论及经验的基础上,经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和基础研究,首次提出和创立了“浊毒学说”,从理论上阐明了慢性萎缩性胃炎及其癌前期病变的病因病机,并以此为理论依据,制定了以“解毒”、“化浊”、“和胃”三法合一为主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癌前病变的一整套严谨的治则、治法,研制出系列纯中药制剂,经三十余年、数万例临床病例的实践,取得了显著的疗效,总有效率达到90%以上,从而打破了“胃癌前病变不可逆转”理论的束缚,为纯中药制剂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癌前病变提供了一条崭新的思路。在肝胆病研究领域,李佃贵教授也取得了卓越成绩。

医案选读:

患者:张××,女性,58岁,已婚。

初诊:2019年8月10日。

主诉:间断胃脘不适伴烧心、反酸10年余,加重3月。

现主症:自觉烧心,反酸,舌头灼热感,时有嗳气,无腹胀,大便4~5日一行,质干,小便可。舌红,苔薄黄,脉弦滑。

实验室检查:2009年邯郸市人民医院电子胃镜示:浅表性胃炎。病理未做。

中医诊断:胃脘痛(浊毒内蕴,湿热阻滞)。

西医诊断:非萎缩性胃炎。

证候分析:“脾主升清,胃主降浊”,湿为浊毒之源,脾胃运化失司,湿邪内生,湿凝成浊,日久蕴热,热极成毒,浊毒内蕴,影响气机升降,故反酸、嗳气;气机不畅,郁而化热,故烧心;舌红苔黄,脉弦滑均为湿热内蕴之象。

治法:化浊解毒,清胃制酸。

方药:

生石膏30g(打,先煎),瓦楞子15g,海螵蛸15g,浙贝12g,牡蛎20g,黄芩9g,黄连9g,栀子9g,茵陈12g,儿茶2g,生地12g,牡丹皮9g,砂仁15g(打,后下),当归12g,川芎9g,白芍30g,茯苓15g,白术15g,川朴15g,枳实15g,元明粉3g。

21剂,一日1剂。上药文火煎煮两次,每次40分钟,共取汁400ml,早、晚饭前半小时温服。

二诊:2019年9月7日。患者偶有烧心,无反酸、嗳气,口干口苦,纳可,寐欠安、入睡困难易醒。舌红,苔薄黄,脉弦滑。

调方如下

白花蛇舌草15g,半枝莲15g,半边莲15g,茵陈15g,砂仁15g(打,后下),板蓝根15g,苦参12g,黄连12g(打),绞股蓝12g,黄芩12g,生石膏30g(打,先煎),鸡骨草15g,丹皮12g,儿茶2g,当归15g,川芎9g,白芍30g,云茯苓15g,白术15g,川朴15g,枳实15g,元明粉3g,海螵蛸15g,瓦楞子15g,生地黄15g

14剂,煎服法同前。

慢性胃炎(包括浅表性胃炎、萎缩性胃炎、肥厚性胃炎、糜烂性胃炎、胃窦炎等。)为西医学病名,中医学无有相对应之疾病名称。且本病缺乏特异性症状,甚至不少患者竟毫无症状可见。中医治病,不像西医须经理化检验,中医每以症状体征为其主要依据,故无症状患者易被忽略。部分病人出现消化不良症状,可见中脘饱胀、嗳气等症,稍重者则有食欲减退,伴呕吐之患者,余所见不多,但泛恶者亦常有之。

余临证所见之慢性胃炎患者中,最多气阴两虚而兼肝胃郁热证候,故其舌体较薄较小,舌色淡红中略偏于红,苔则薄白稍干。脉象细小,或弦细,或细涩,偶可见细而带数者。

本病辨证略如上述,而其治法宜两调气阴,兼和肝胃。余抉择诸方,选用严用和之“橘皮竹茹汤”,随证加减,常常得心应手。

古方“橘皮竹茹汤”传有两方:一见于仲景之《金匮要略》,由橘皮、竹茹、人参、甘草、生姜、大枣六味组成,为治哕逆之剂。另有一首见于严用和之《济生方》,药味较前方多,实由前方加味而成。方由橘皮、竹茹、人参、甘草、半夏、麦冬、赤茯苓、枇杷叶、姜、枣组成。以治久病虚赢,呕逆不已;或吐泻之后,胃虚呃逆。

汪讱庵曰:“此是阳明胃药也。胃火上冲,肝胆之火助之,肺金之气不得下降,故呕。竹茹、枇杷叶、麦门冬,皆能清肺而和胃,肺金清则肝气亦平矣。二陈所以散逆气;赤茯苓所以降心火;生姜呕家之圣药;久病虚赢,故人参、甘草、大枣扶其胃气也。”汪氏对此方之释义,尚能符合今时胃炎中之气阴两虚兼见肺、肝、胃稍有郁热者之病机,故余见此证,每以此方加减投之,获效甚佳。且此方运用时,不必泥于呕吐一证,只须辨证明确,无呕吐者用之同样有效。惟不呕者可去姜枣,加入所需药物。方中赤茯苓余每以白茯苓易之,取其和中也。胃阴不足者,人参(或党参)改用太子参。胃津亏损者,去人参、半夏,而北沙参、川石斛、玉竹、白芍之类均可加入,或合入叶氏养胃汤,或参酌沙参麦冬汤意亦可,总在契合病机,药随证用则得矣。

下附病例一则:

青年周某,1980年前后应征入伍,继因胃病退役回沪。自觉胃脘时痛,纳食不振,形瘦面黑,深以为虑。1984年11月在区中心医院摄片,确诊为“胃小弯溃疡”及“胃窦炎”。屡服西药及中成药,终未获得可靠疗效,且咽痛、感冒、牙龈炎等症常与脘痛错杂而见。至1987年1月病情加重:脘痛而外,常作头晕呕吐,所吐之物为饮食及粘痰,时带血丝。痛时胃中有似翻江倒海,自觉搅动不已。大便不实,泛恶而不泛酸。至此始来余处就诊。余诊得脉弦带滑,舌质红苔薄净。予《济生方》之橘皮竹茹汤:

党参9g 炙甘草3g 陈皮6g 竹茹9g 麦门冬9g 姜半夏9g 茯苓9g 枇杷叶9g (包)  生姜二片 大枣7枚

后即以此方随证加入黄连、石斛等味,服三十帖,诸症渐解。

按:此例患者,初起证情并不复杂,因循失治,渐至痰热孳生于胃脘,上逆则头晕呕吐,下行则大便不实。胃热上熏,则咽痛、龈肿,盖咽喉为肺胃之门户,而“齿为肾之余,龈为胃之络”也。故以橘皮竹茹汤清消脘中痰热,佐以益气扶中,药病相当,故诸证渐蠲。胃火亢盛时,稍参黄连之苦泄,即得其平。

至1988年3月于甲肝流行病中,复患传染性肝炎,GPT高达400U,服中药七帖后降至50u,又服七帖恢复正常。

患者愈后胃病及肝炎均未复发,且感冒、咽痛等症亦少见。二年后摄片复查,仅有轻度胃炎,胃窦炎及胃小弯溃疡皆已消失。

脾经用药
脾为中土,输运沣液于五脏。脾居中州,是为升清降浊之枢纽。脾贵健运而恶停滞。脾之气以升为健,胃之气以降为和。经云:“实则阳明,虚则太阴。”故脾之不升,以虚证寒(湿)证者为多;胃之不降,以实证热证者为多。
脾喜燥而恶湿,脾病则生湿,湿重反过来又困脾。所以治疗时应健脾以益中气,必须参以燥湿、化湿,利湿之品,湿重液停成水者还要遂水。祛湿逐水之后,应健脾补脾以善其后,防止复发。脾属土而性平,用药宜温,大寒大热有伤脾土,大苦厚腻也为脾家所不喜。
脾为后天之本,脾病往往影响他脏,其他脏腑之病也常常涉及于脾,因为护理脾土,保护后天之本为医生之主义。

补脾建中气
人参——最佳但价贵,多则通,少则壅。
太子参——也佳,但力弱。
党参——补中益气,有燥性。
白术——补脾燥湿,又止泻,且能发汗。
大枣——补脾和胃,安内攘外。 
甘草——补中调合诸药,炙则补,生则泻火。
饴糖——益气缓脾,为止中虚作痛之要药。
益智仁——燥脾涩精,摄涎缩小便。

滋益脾阴
山药——补脾肺之阴,清虚热,强阴固肠。
芡实——补脾肾之阴,涩精。
莲子肉——补脾阴。
龙眼肉——润心脾,主血归脾,治思虑所伤。
白扁豆——和中化湿,为大病后初进补剂之良品。

醒脾健运
砂仁——行气而不克,醒脾以开胃,引诸药归宿于丹田、入肾。
茯苓——渗湿,行水,走气分。
苍术——燥湿,升发,理气宽中,解六郁。
橘皮——燥湿化痰,理气健脾。
藿香——快气和中,解表辟恶。
佩兰——去湿热;除口中粘腻。
荷叶——助脾胃,升阳气,散淤血,留好血。
薏苡仁——健脾燥湿,行水排脓。

白豆叩——散气滞,暖胃消闷,使清爽之气隐然入于心脾。

宽中理气
升麻——升散火郁,升阳气于至阴之下。
防风——脾胃引经药,去风性湿之妙品。
草果——破气除痰,消食化积。
大腹皮——下气行水,宽胸通肠。
麦芽——健脾宽肠,下气消食。又祛痰通乳。
麻仁——缓脾滑肠。
姜黄——破血散结。通经脉。

温脾
草豆叩——辛热理脾胃,性燥急,止胃弱之呕吐。
肉豆叩——辛温理脾胃,性守而不走。
煨姜——味辛不散,气温不燥,行脾胃之津液。
花椒+辛温散寒,温中杀虫。

泻脾热
防风——引脾热由上而散之。“火郁发之”之意。 
白茅根——凉血消淤,除热行水。
蛇胆—凉血明目。
冬瓜——泻热益脾、利二便。
白鲜皮——除湿热,治风痹疮癣。
黄连——泻火,姜炒治中。
黄芩——泻中焦实火,除脾家湿热。
木鳖子——除湿热,治疮痒,多外用。
胃经用药
胃主纳谷,消磨食物,转输于小肠.食物在胃中被蒸腐后,化为津液由脾输运于各赃腑,同时产生出清浊二气,清气为营,上输肺而注于脉,浊气下输小肠,参加下一步的消化活动。所以,胃喜润而恶燥,以下行为顺,胃以通为补。
胃为阳明。阳阴为水谷之海。凡病在脏者,总以合胃为主,或温通而正胃气,或养阴,液充而舟自行。肾肝阴虚,润胃胜于呆补肝肾。上下交病,治在中焦,中州健运,生气自亢,则上交于心、下通于肾,化源充足,精血复生。所谓,脾胃为后天之本,当指于此。病久食减,尤重视于此,故必佐于胃药。
胃以通为顺,最忌停滞。胃阳衰微,则浊阴壅腐:痰浊久滞,郁闭热生,况且,久病寒痛,也必化热,而热邪耗夺胃阴最速。因此,胃久痛非寒,必累及胃阴,而伤胃阴者必有结聚,病至于此,也必妨碍气机升降,故用药必佐以开导。

补胃气
黄精——补气而养阴。
大枣——补中益气,和诸药,与姜并行而升发。
党参——补气而性偏燥,少佐润药最合胃宜。
薏米仁——渗湿行水,补力和缓。
扁豆——升清降浊,补力轻清。

滋胃阴
麦冬——清热生津为胃正经正药。
北沙参——清虚热而养胃阴,且疗足痿无力。
石斛——清虚热,养胃液。 
山药——养胃阴而固肠。
知母——泻热润燥滋阴。
天花粉——降火润燥,生津解渴。

和胃 
甘草——调和诸药而性缓,缓则居中而外达。
木香——能升能降,治一切气病,性香燥,久服不宜。
半夏——开郁下气,除湿止呕。
草豆叩——暖胃健脾。 
厚朴——平胃调中,泻满消实。
枳实——利隔宽肠胃,泻痰有推墙倒壁之功。
枳壳——功用同枳实而力缓。
白芥子——温中开胃,利气豁痰。
葛根——升胃气,散郁火,发汗解肌,生津。
白芷——通窍发表,散阳明风热,泊头面诸疾。
防风——去风胜湿,脾胃引经药。

降逆止呕 
枇杷叶——清降肺胃之火气。 
莱菔子——消食宽中,下气化痰。
旋复花——下气消痰,治噫气。 
代赭石——镇一切虚逆。 
半夏——止胃寒之呕。
黄连——止胃热之呕。
吴茱萸——止胃虚寒之呕。
伏龙肝——止胃逆之呕。 
生姜——散寒畅胃,解郁发表,为呕家之圣药。

消食
山楂——消肉食。
麦芽——消面食。
神曲——消谷食。
莱菔——消豆腐之积。解参地之补性。
谷芽——和胃进食。
鸡内金——消水谷,助胃纳。
甜瓜蒂——吐药,吐宿食痰涎。与消导药不同。

暖胃 
煨姜——暖中和胃,解肠鸣腹痛。
高良姜——善攻内而走里,散胃寒而定痛。
荜拨——温肠胃之寒,走而不守,散上焦之浮热。
荜澄茄——暖胃气、降逆气,化寒持久。 
白附子——纯热。阳明经药,引药上行,治面上百病,祛风痰。 
石钟乳——补阳利窍,为暂用之峻品。

清胃火 
石膏——清热降火,发汗解肌。 
犀角——清胃中大热,凉血治斑。
大豆黄卷——除热消水而性平。
甘蔗——除热润燥,令胃气下行。 
竹茹——开胃郁,清肺燥,除上焦烦热。
人中黄——解五脏之实热。
金汁——比人中黄更胜。
蒲公英——泻热化毒。
芦根——降火和胃,清上焦热。
漏芦——泻热解毒,通经下乳。
大青叶——专解心肝胃热毒。

腹痛

腹痛是临床极为常见的一类病证。由于致痛原因及病变脏腑不同,疼痛的出现部位和性质差异很大。故治疗时既不能以一药一方而概之,又不能滥用止痛药。临症若以部位为纲,区别使用止痛药,既可避免药物的滥用,且能提高治疗效果。以下试分而论之。

一、胁痛

胁腹位于上腹部两侧,为足厥阴、足少阳两经所过。故胁痛多与肝胆疾患有关,选用止痛之品则以归肝胆二经者为宜。

香附:

功能行气止痛。偏走肝经,性质平和,尤善行肝气而止痛。李时珍誉之为“气病之总司”。故为治疗气滞胁痛的常用之品。

川楝子:

功能行气止痛。性寒走肝,兼能清热。长于清热行气而止痛。故凡气滞胁痛,兼有热象者,用之为宜。

青皮:

功能疏肝破气。性烈而力猛,破结气,止胁痛作用甚强。《珍珠囊》谓之能破“肝经积气。”遇气滞胁痛之重症,宜选用之。

延胡索:

功能行气活血,且止痛作用尤为突出。尤善行肝经胁滞而止痛。《本草纲目》言其“专治一身上下诸痛,用之中的,妙不可言。”治气滞血瘀之胁痛尤为常用。

郁金:

功能行气活血止痛。其性寒凉,既能止痛,又能清热。若治气滞血瘀之胁痛而兼见热证者用之为宜。

白芍:

功能养血敛阴,柔肝止痛。性柔而缓,长于柔肝止痛。《本草正义》曰:“养肝阴而柔和刚木桀骜之威,……芍药所以能治……胸胁胀痛者,……即是此法。”故肝阴不足之胁腹作痛常选该品以治之。

胃脘痛

胃脘位于上腹中部,脐下至心窝处。为脾胃所居。故胃脘痛多与脾胃之疾有关。选用止痛之品则应以归脾胃二经者为宜。

木香:

功能调中宣滞,行气止痛。偏走中焦脾胃,尤善行脾胃之气而止痛。《本草正义》谓之“以气用事,故专治气滞诸痛。”故治气滞胃脘作痛,本品尤为常用。

枳实:

功能破气消积。性猛力强,直走中焦。尤善破积气,止胃痛。《别录》谓之主“破结实,消胀满,心下急痞痛”。凡气滞食积之胃脘痛重症,用之为宜。

五灵脂:

功能活血散瘀止痛。且善治心腹疼痛。李时珍谓之能治“男女一切心腹、胁肋、少腹诸痛。”凡治瘀血内阻之胃脘痛,本品视为首选。

三七:

功能活血止痛。外伤科尤为常用,殊不知内服止痛之效甚佳。若治血瘀胃痛,单用即效。

干姜:

功能散寒止痛。性大热而祛中寒力强。为治中焦寒痛之要药。故无论寒邪伤中或中焦阳虚之胃脘疼痛,本品皆为首选。

高良姜:

功能温中止痛。善祛中寒而止痛。《本草汇言》谓为“温脾胃之药”。因寒邪直中所致之胃脘痛,用之为宜。

艾叶:

功能散寒止痛。无论外灸内服皆能治疗胃寒疼痛,故临症亦可选用。

少腹痛、小腹痛

少腹位于下腹两侧,为足厥阴经所过。小腹位于脐下正中,为任脉所过。因二者同居下腹,疼痛多与肝、肾等脏病变有关,故选药治疗差别不大。

附子:

功能散寒止痛,益火助阳。性大热而走下焦,为散阴寒止痛之要药。故凡因寒所致之少腹、小腹疼痛,无论虚实皆可用之。

吴茱萸:

功能散寒行气止痛。性热走肝,尤善温解肝经寒滞而止痛。《本草便读》谓之能“治肝气郁滞,寒浊下踞,以致腹痛疝瘕等疾”。故凡寒滞肝脉之少腹疼痛,用之为宜。

乌药:

功能温肾散寒,行气止痛。善走下焦,理寒滞而止痛。无论少腹、小腹,凡因寒凝气滞致痛者,皆可用之。

荔枝核:

功能散寒止痛。偏走肝经,长于温散肝经寒滞而止痛。《本草纲目》谓之能治“癫疝气痛,妇人血气刺痛。”故因寒凝气滞引起的少腹疼痛,常选用本品。

桔核:

功能行气止痛。独归肝经,为治少腹作痛的常用药物。凡因气滞而致少腹作痛,用之尤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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