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随笔】张兴海:生养与养生
生养与养生
张兴海
2500多年前,老子与孔子相隔大约20年先后来到人间。他俩降生时不可能想到这是何等伟大的事件,更想不到人们会用神话般的灵光照耀那个奇特的瞬间。老子之母是在院子的李树下挣破腋肉才得以生产,她的孕期长达81年;孔子之母虽然在空桑之林的石洞中安然生产,但由于小孔是严重的异相而被抛于尼丘山,她闻知后不顾体虚风烈寻至山野重新拣回婴儿。我在河南鹿邑老子故里和山东曲阜的尼丘山,分别看到了李母墓和诞生孔子的“夫子洞”。李母墓顶果然长着一株枝叶葳蕤的李树,“夫子洞”的简陋寒碜也着实令人吃惊。
圣人生而异相,其母因神怪灵异诸种天意而孕,这些早就被我们的祖先刻意渲染,如黄帝、后稷、伏羲、老子、孔子等。传说的想象力强化了天命意识,这些不同凡俗的优秀人物因此才有了替天行道泽被人世的理想根基。但我在老子与孔子的诞生轶事面前,却有另一种感动与思索。我以为超过这些圣人的更为伟大的人物,是他们苦难的母亲。在李母墓前,我久久凝望着那株普通的李树,想着那位遥远的母亲产生时如何挣破腋下的皮肉,她此时经受的磨难也许可谓“天下第一”了吧!孔母也是一样,她为了感动上苍,保佑自己平安产生,竟不顾产期临近,苦苦巴巴要去十月前祈子之地尼丘山,上山之后腹疼难忍,只有往这洞中落脚。她怎能想到这荒天野洞正是自己的产房!
许多西方人习惯将自己的生日称为母亲的苦难节,老、孔二位先贤以自己的诞生为这一说法作了诠释。由此我想到一个问题:人,不论其生母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是古人还是今人,是异人还是常人,是富人还是穷人,在那个分娩(包括剖腹产)的过程,经历的苦难谁也无法躲避。老天爷多么公平,在这个问题上,决不会给任何人照顾。
伟大的母亲以这个过程的苦难,向世界发表了一个宣言。这宣言其实古人也已说过:“生者,天之大德也,地之大乐也,人之大福也。”因而老子说:“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重人贵生的道教理论因此而产生。有了生,才好养。人到中年,创下一番事业,有了家室儿女,便想到自身生命的重要,想到如何延年益寿,生养与养生的命题发生了变化。生养的任务完成,养生提到了议事日程。这时候,仿佛才想到了生命来到世间的艰难,想到了重人贵生的意义。
说到养生,似乎转移了话题。这与母亲的伟大有什么关系?是因为母亲当初生之艰难,生命才须珍爱吗?不错,这已经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了。而且,这一层的思索,对于每一个人自身也非常重要。自戕、自虐、自杀,因为一时疏乎而做下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情,古往今来屡见不鲜。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这“一次”是母亲以她的“人生人,吓死人”的遭遇赋予的,怎能轻易地从自己手中抛却?除了这一层,还有更深的思考。“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寓示着什么?人与道、天、地同等重要,人自然也应具备与道、天、地一样的品行与使命,这就是每个人应该树立的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应该为之追求的目标和境界。《太平经》中有这样的解释:“人者,乃中和万物之长也,而尊且贵,与天地相似。”人集中了万物的优长之处,这么尊贵,跟天地差不多,更加明确了人的品质要求。道、天、地,生生不息,运转不已,博大厚德,率真自然……
应该说这不是我的发现,这确实是一个老话题。不过,读书人往往在阅读时,在游历中,在和别人交谈时,忽然得到启示,产生联想,继而想写文章,便下手找经引据,翻来思去,想弄得妙掘得深,但究其终了,还是落入古人巢臼。说实在的,我这回写上面的文字,其实源于一句儿时得到的俗语。我那时常常听到人们在表白自己的正经时,总会说:“人生父母养的”,意思是人既然是人所生,是父母所养,怎么会做损人利已的事情呢?联系古代圣人的轶闻异事,回忆在河南与山东的所见,想到道教养生的“立仙基”、“积功德”的基础原则,忽然就明白了一些道理。虽不是发现,却有个人切实心得,便向诸位尽数道来,不也是一乐么?
张兴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群众文艺创作中心艺术指导,周至县文联名誉主席。主要作品有:《圣哲老子》(长篇历史小说)获第二届柳青文学奖。《月儿圆了》(六集电视剧)(编剧)中央电视台一套播出,获西安市五个一工程奖。《死囚车上的采访》(长篇纪实文学)获陕西作协第五届文学奖,中短篇小说集《丢官》获九头鸟文学奖。长篇历史小说《风雅曹门》获陕西省委宣传部重点文艺作品资助。《圣哲老子》《死囚车上的采访》入选《陕西文学六十年作品选》,另有几部集子出版。获西安市德艺双馨文艺家、西安市骨干艺术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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