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92）收复南越

读通鉴（92）收复南越

注：秦始皇时派将军征服南越，外派大军中将领赵佗因中原内乱而借机称王，南越实质独立于汉，武帝时代，南越想要内附，被南越丞相吕嘉所阻，武帝干脆出兵收复了南越。

乐成侯丁义推荐方士栾大，说是和文成将军同一师门。皇上方悔诛杀文成，得栾大，大为高兴。栾大首先在胶东康王那里行事，为人擅长美言，多方略，而敢说大话、撒弥天大谎，处之不疑。栾大言："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

皇上说："文成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

栾大说："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待之，乃可使通言于神人。"

于是皇上使验小方，斗旗，旗自相触击。是时，皇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栾大为五利将军，又拜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夏，四月，乙巳，封栾大为乐通侯，食邑二千户，赐甲第，僮仆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赍金十万斤，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共给，相属于道。自太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栾大见皇上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于是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扼腕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注：这样的人每一个时代都有，贵族也好，有钱人也好，他们都需要找一个追求的点，王林生在古代就是栾大，方士有各种各样的，低境界的就收割愚蠢人，高一级的如栾大这一流，则挤身显贵之属。

六月，汾阴巫锦得大鼎于魏脽后土营旁，河东太守以闻。天子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宗庙及上帝，藏于甘泉宫，群臣皆上寿贺。

秋，立常山宪王子刘商为泗水王。

初，条侯周亚夫为丞相，赵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廉平，然而周亚夫不看好赵禹，说："极知赵禹无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及赵禹为少府，比九卿为酷急；至晚节，吏务为严峻，而赵禹反而被人们认为为政宽平。

中尉尹齐素以敢斩伐著名，及为中尉，吏民益雕敝。是岁，尹齐坐不胜任抵罪。皇上乃复以王温舒为中尉，赵禹为廷尉。后四年，赵禹以年老，贬为燕相。

是时吏治崇尚惨刻，只有左内史儿宽，劝农业，缓刑罚，理狱讼，务在得人心；择用仁厚之士，推情与下，不求名声，吏民大信爱之；收租税时，裁阔狭，与民相假贷，以故租税经常收不齐。后有军发，左内史以负租课殿，当免职；老百姓听闻儿宽当免职，皆恐怕失去这样的好官，大家牛车、小家担负输租，繦属不绝，课更以最。皇上由此愈奇儿宽。

注：吏治向来就是一个循环，宽严相济，有时候失去严，有时失去宽，无论宽严时间一长都会形成积弊，因为人们一旦适应旧的法律，就会找到应对办法，让这些严也好宽也好的律法变得不合时宜。

初，南越文王遣其子赵婴齐入长安宿卫，在长安取邯郸樛氏女，生子赵兴。文王薨，婴齐继位，乃藏其先武帝玺，上书请立樛氏女为王后，赵兴为继嗣（太子）。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入朝。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用汉法参照国内诸侯，固称病，遂不入见。婴齐薨，谥曰明王。太子赵兴立，其母为太后。

越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私通。这一年，皇上派安国少季往谕南越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诸侯，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决，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阳待使者。南越王年少，太后中国人；安国少季前往，两人复私通，越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群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馀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比内诸侯。使者皆留，填抚之。

皇上行幸雍，且郊，有人说："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

皇上疑惑未定。齐人公孙卿说："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

公孙卿有札书说："黄帝得宝鼎，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凡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因嬖人奏之。皇上大悦，召问，公孙卿对答："受此书申公，申公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黄帝接万灵明庭，明庭者甘泉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龙，与群臣后宫七十馀人俱登天。'"

于是天子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拜公孙卿为郎，派他向东等候天神于太室。

元鼎五年己巳，公元前112年

冬，十月，皇上祠五畤于雍，遂逾陇，西登崆峒。陇西守因皇帝来得突然，天子从官不得食，惶恐，自杀。于是皇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缴，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皇上又行幸甘泉，立泰一祠坛，所用祠具如雍一畤而有加焉。五帝坛环居其下四方地，为醊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十一月，辛巳朔，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

有司云："祠上有光。"又云："昼有黄气上属天。"太史令司马谈、祠官宽舒等请三岁天子一郊见，下诏从之。

南越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为入朝具。其相吕嘉，年长矣，为相历三王，宗旅仕宦为长吏者七十馀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中甚重，得众心超过越王。越王要给汉武帝上书，吕嘉数次谏止越王，越王弗听；吕嘉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皆注意吕嘉，势未能诛。王、王太后亦恐吕嘉等先事发，欲介汉使者权，谋诛吕嘉等，乃置酒请使者，大臣皆侍坐饮。吕嘉弟弟为将，带兵居宫外。

酒行，太后谓吕嘉说："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发。吕嘉见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越王制止太后。吕嘉遂出，介其弟兵就舍，称病，不肯见越王及汉使者，阴与大臣谋作乱。越王素来无意诛吕嘉，吕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

天子闻吕嘉不听命，越王、王太后孤弱不能制，使者胆怯无决；又以为越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准备安排庄参带2000人前往。庄参说："以好往，数人足矣；以武前往，二千人无足以为用。"推辞不可，天子罢免庄参。

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勇请命说："以区区之越国，又有王、王太后做内应，独丞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三百人，必斩吕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樛乐将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国中说："越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汉使者乱伦，专欲内属，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仆；取自脱一时之利，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

于是与其弟带兵攻杀越王、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赵建德为越王。而韩千秋兵入，破数小邑。其后南越开直道给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韩千秋等人，遂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

春，三月，壬午，天子闻南越反，说："韩千秋虽无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樛乐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德为龙亢侯。"

夏，四月，赦天下。

丁丑晦，日有食之。

秋，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甲为下濑将军，下苍梧；皆将罪人，江、淮以财楼船十万人。越驰义侯遗别将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会番禺。

齐相卜式上书，请父子与齐习船者往死南越。天子下诏褒美卜式，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是时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击越。会九月尝酎，祭宗庙，列侯以令献金助祭。少府省金，金有轻及色恶者，皇上皆令劾以不敬，夺爵者百六人。辛巳，丞相赵周坐知列侯酎金轻，下狱，自杀。

注：武帝这样强势的帝王，依然要想方设法对付底下的大势力，汉武帝的时候天下也没有一个有钱人会真心以国家为重，为国家出钱的。卜式是个例外，不合人之长情，所以国家就要有针对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列个规矩。庄参不听命，武帝也只是罢免了他的职务，韩千秋愿意当死士，这两个有不同的命运，庄参为什么敢于抗命？肯定有其背后的势力支撑的。

丙申，以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封牧丘侯。时国家多事，桑弘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属峻法，而儿宽等推文学，皆为九卿，更进用事。事不关决于丞相，丞相石庆醇谨而已。

五利将军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既而不敢入海，等在太山祠。皇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售，坐诬罔，腰斩；乐成侯丁义亦弃市。

西羌众十万人反，与匈奴通使，攻故安，围枹罕。匈奴入五原，杀太守。

注：武帝这次杀了乐成侯丁义，立了一个规矩，丁义是开国将领的后代，高祖封其祖你为侯，到了他这一代就只剩下玩弄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其实就是不读书，不学无术导致的。

元鼎六年庚午，公元前111年

冬，发卒十万人，遣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征西羌，平之。

楼船将军杨仆入越地，先陷寻峡，破石门，挫越锋，以数万人待伏波将军路博德至俱进，楼船居前，至番禺。南越王赵建德、丞相吕嘉闭城死守。楼船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会暮，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伏波为营，遣使者招降者，赐印绶，复纵令相招。楼船力攻烧敌，驱而入伏波营中。黎旦，城中皆降。赵建德、吕嘉已夜亡入海，伏波遣人追之。校尉司马苏弘抓得赵建德，越郎都稽得吕嘉。戈船、下濑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以其地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九郡。师还，皇上益封伏波；封楼船为将梁侯，苏弘为海常侯，都稽为临蔡侯，及越降将苍梧王赵光等四人皆为侯。

公孙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春，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公孙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

公孙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宽假，神不来。言神事如迂诞，积以岁月，乃可致也。"皇上信之。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以望幸焉。

赛南越，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

驰义侯发南夷兵，欲以击南越。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民众谋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汉乃发巴、蜀罪人当击南越者八校尉，遣中郎将郭昌、卫广将而击之，诛且兰及邛君、莋侯，遂平南夷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灭，夜郎遂入朝，皇上以为朗王。冉駹皆振恐，清臣置吏，乃以邛都为越巂郡，莋都为沈黎郡，冉駹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

一开始，东越王馀善上书，请以卒八千人从楼船击吕嘉；兵至揭扬，以海风波为解，不行，持两端，背地里使南越。及汉军破番禺，东越军依然不至。杨仆上书愿便引兵击东越；皇上以士卒劳倦，不许，令诸校屯豫章、梅岭以待命。馀善闻楼船将军请诛其，汉兵临境，乃遂反，发兵距汉道，号将军驺力等为吞汉将军，入白沙、武林、梅岭，杀汉三校尉。是时，汉使大农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弗敢击，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馀善自称武帝。

皇上计划复使杨仆将兵，为其伐前劳，以书敕责他说："将军之功独有先破石门、寻峡，非有斩将搴旗之实也，乌足以骄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为虏，掘死人以为获，是一过也；使建德、吕嘉得以东越为援，是二过也；士卒暴露连岁，将军不念其勤劳，而请乘传行塞，因用归家，怀银、黄，垂三组，夸乡里，是三过也；失期内顾，以道恶为解，是四过也；问君蜀刀价而阳不知，挟伪干君，是五过也。受诏不至兰池，明日又不对。假令将军之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其罪何如？推此心在外，江海之间可得信乎？今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以掩过不？"

杨仆惶恐对说："愿尽死赎罪！"皇上乃遣横海将军韩说出句章，浮海从东方往；楼船将军杨仆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岭，以越侯为戈船、下濑将军，出若邪、白沙，以击东越。

注：汉武帝用人尽知人性，杨仆主要领水军，卫青和霍去病北破匈奴，立功封侯，出人头地，他一直等着这样的机会，正好南越的吕嘉搞事情，他灭了南越，逼反了东越，才能兴兵立功，武帝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所以直接指出了杨仆的五个罪过，杨仆大为惶恐。

博望侯既以通西域尊贵，其吏士争上书言外国奇怪利害以求出使。天子为其绝远，非人所乐旆，听其言，予节，募吏民，毋问所从来，为具备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能毋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天子为其习之，辄覆按致重罪，以激怒令赎，复求使，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亦辄复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予节，言小者为副，故妄言无行之徒皆争而效之。其使皆贫人子，私县官赍物，欲贱市以私其利。外国亦厌汉使，人人有言轻重，度汉兵远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汉使。汉使乏绝，积怨至相攻击。而楼兰、车师，小国当空道，攻汉使王恢等尤甚，而匈奴奇兵又时遮击之。使者争言西域皆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天子遣浮沮将军公孙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馀里，至浮沮井而还；匈河将军赵破奴将万馀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而还；以斥逐匈奴，不使遮汉使，皆不见匈奴一人。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徙民以实之。

是岁，齐相卜式为御史大夫。卜式既在位，对皇上说："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器，苦恶价贵，或强令民买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皇上由是不喜欢卜式。

初，司马相如病且死，有遗书，颂功德，言符瑞，劝上封泰山。皇上感其言，会得宝鼎，皇上乃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而诸方士又言："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采《尚书》、《周官》、《王制》之文，草封禅仪，数年不成。皇上以问左内史皃宽，宽曰："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节也；然享荐之义，不著于经。臣以为封禅告成，合祛于天地神衹，唯圣主所由，制定其当，非群臣之所能列。今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群臣得人人自尽，终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以顺成天庆，垂万世之基。"

皇上乃自制仪，颇采儒术以文之。皇上为封禅祠器，以示群儒，或曰"不与古同"，于是尽罢诸儒不用。皇上又以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