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的“空白”艺术

徐悲鸿作品

有人问，徐悲鸿、李可染的山水画画倒影（李可染先生也有的画没画倒影），而古人为什么不画倒影？其实古人不画倒影不是因为古人没见过倒影，或不懂画倒影，而是古人不屑画倒影。古人认为中国画写意是写自然的精神，意足即可。从中国画的理论上讲，自然只是画家用来表现情感之物，画家是借物写心。中国山水画不是为了表现自然本身，与描绘“逼真”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可染作品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一大片水面就是留出一片空白，最多用几根横线在岸边表示一下。试问古人连江河湖海几根波浪线都省了，他们会刻意去描绘倒影吗？不画就意味着留白，留白就是给观者留下想象的空间，同时也构成画面的虚与实。这正是古人的高明之处。所以山水画里画倒影从传统意义上讲是画蛇添足，虽曰创新，其实已违背写意的初衷。

当前许多国画家热衷于满构图，很少留空白，导致画面沉闷，不透气。李可染先生有些画也有这样的毛病，明明画得够满了，只剩下一点点天空却还要题上长跋将画面塞得满满的。还有的新派花鸟画家甚至连白色的背景也不放过，把背景全都涂上颜色了。上辈艺术家为了革新走极端，把画画满画黑，其中有一些值得我们后辈反思的地方。

黄公望 富春山居图 局部

中国画的空白不是空洞之物，而是整个艺术形象的一部分，是“宇宙灵气往来、生命流动之处”（宗白华语）。空白给人以不同的联想，寄托着丰富的情思。在国画里，天地、江海、云烟、道路、冰雪及树石等物体的受光处都可以处理为空白。

中国画的空白有如太极图，无穷无尽的变化来自阴阳虚实的对立，并由此产生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马远《寒江独钓图》画一老翁坐于舟上垂钓，除了表示水的波浪线之外四周一片空白，却给人以江天辽阔、意境幽远之感。黄宾虹是把空白运用得出神入化的大师。他的画层层积染，画得很黑，但在黑密厚重的山峦树石间留出斑斑点点的空白，名曰“活眼”。同时也在适当的地方用空白表现云水、房舍、烟云和路径等，尤其在画人的地方留出活眼。知白守黑，使画在苍茫中透出灵气。另外，笔者查阅了黄宾虹多部画集，也没有找到一幅描绘倒影的，有水的地方只有虚虚实实几根横线表示岸边水际而已。

马远 寒江独钓图

黄宾虹作品

历史上，清代乾隆皇帝应该是一个最不懂“空白”艺术的人。不然也不会将这么多国宝级的绘画题上烂诗了，而且一题再题。好多名画的空白本是灵气往来之处，都被他的诗给填满了。所幸《富春山居图》真迹被他当作仿品而幸免于难，否则必被他题得一塌糊涂，不留一点空白了。

由于受西方艺术观念的影响，中国画的空白越来越少了。其实中国画与西洋画的文化背景和追求不同。西洋画重写实，讲逼真，所以要将空白填满画足。中国画重写意，讲神韵，气韵生动舍空白难以完成。这就决定了“空白”在中西绘画中具有不同的意义和价值。“空白”的得与失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