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笔记133】园林意境的升华——时间与空间的交融

本文部分观点和图片来自网络，并参考了杨鸿勋先生的《江南园林论》。

大家好，我是小蚂哥。上期的辋川别业大家感受怎么样呢？我计划写12期古典园林，名为《古典园林启示录》，意在通过园林的种种侧面给我们今人一些设计方面的启迪。同时也把我许诺给诸位铁粉的坑填一填，这期是第2期，我们来聊古典园林中意境是怎么营造出来的。

去年我写了篇园林诗文当中的意境，聊到了诗文对于园林意境提升有着巨大的作用。传送门在这里：园林诗文的意境。

那么，这次我们换一个角度看看提升园林意境的另外两个法宝——时间与空间。

说实话，小蚂哥周围有很多科班出身的景观人都看不懂古典园林，觉得都差不多，亭廊堂轩离自己的生活太多遥远。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中国园林自打诞生就是小众的审美。

尤其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意境，它需要你有对自然、对生活的体验以及一定的文化修养，审美能力，一个生活经验丰富，文化知识广博，艺术素养高的人与目不识丁的人观赏同一园林，得出的感受很可能大相径庭。

在这里，小蚂哥没有贬低谁的意思，只是告诉你欣赏园林是有一个文化门槛的。更何况我们和古人的生活和语言习惯都发生了巨大的变革，这对我们理解古典园林又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所以，要想理解意境，你得先看看你平时的想象力，现代生活大量的信息流充斥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在接受信息的同时，思考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大部分人已经丧失了看到象外之象的能力。

什么意思呢？小蚂哥给你举个例子：

小时候我姐姐学校组织去漓江旅游，漓江边就有这么个景点叫做九马画山，就是下面这座山。我姐回来拿着照片给我说，这是神山，有典故的~

相传九匹马本是天宫神马，趁齐天大圣孙悟空任“弼马温”时看管不严，便偷下凡间。不巧在漓江边饮水时，被一画工看见，画工想描绘下来，结果马群受惊，慌乱中误入石壁而永留人间。由于它们均为神所变，因而形态莫测，难以辨认，所以历代流传这样的歌谣：“看马郎，看马郎，问你神马几多双？看出七匹中榜眼，能看九匹状元郎。”

当时上小学的我认了半天也只能大致看出几个马头，不知道各位能看出多少，但同样这张照片拿给长辈看，他们只会说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马~

这就是想象力，不管你能看出几匹，这个看山认马的方式就是所谓的象外之象，我们看的是山，但却想从山中看出别的东西，而这个过程中，就是我们在暗示潜意识产生联想的过程。这就是意境。

意境这个东西说来特别虚，“似与非似之间”，“真与不真之间”，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营造的园林必然会产生“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意境。

这不仅在于其景象空间的变幻，更在于游览程序与历程的组织；在于四季、晨昏、风雨、晴晦的季相与时态的渲染，在于通过匾额楹联题刻之类诗文的开拓。

所以我认为，园林意境的营造三大法宝是：空间、时间与诗文。

诗文上期我们聊过了，这次我们来聊聊时空的交融。私家园林和皇家不能相比，从财力、面积上均被皇家秒杀，但这所谓的劣势，通过这三大法宝，都能轻松化解。

园林大多情况下面积都相当有限，在有限的空间，以有限的艺术形象反映生活的本质，这既需要形象的夸张概括，也需要情节表达的耐人寻味。所以要达到此目的，就要借助空间和时间。

空间的曲折

所以在园林中，尤其是江南的古典园林，我们见不到笔直的轴线，开阔的草坪，一切都是含蓄的，不直接讲给你，而是在你耳边娓娓道来。

比如南京瞻园东侧这道弯曲绵延的折廊

而景象的含蓄，最直接的反映就是空间的曲折。“欲露先藏”不仅是出于激发游兴的需要，也是含蓄景象，深化意境所要求的。

拙政园中的柳荫路曲

空间的曲折简单来说就是延长了游览时间，相当于空间的扩展。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空间的“折”造就了很多小空间，让人们在通过时走走停停，时而观赏，时而思索，这就不仅仅是物理空间的扩大所带来的时间有限延长，它是无限的。

比如留园入口狭长的廊道，就利用拐角制造了数个阳光天井，让人在忽明忽暗间怀着期待前行。（其实拙政园原入口也有类似的设计，只是建国修缮后把旧门堵了罢了）

我们熟悉的无锡寄畅园“八音涧”，山涧两端的直线距离为41m，曲折布置后的展开长度为50m，实际只延长了9m。基本上不会增加多少游览时间。但山涧内断崖石壁，淙淙流水，绿荫掩映给人深谷幽兰的景象，这就无限延展了空间。

名士王穉的《寄畅园记》中描述了这样一处胜景：“引悬淙之流，甃为曲涧，茂林在上，清泉在下，奇峰秀石，含雾出云，于焉修禊，于焉浮杯，使兰亭不能独胜。”这正是上图中所绘的“曲涧”。曲涧今已不存，在清初被改建成为八音涧。

从文献中也证明，八音涧，不仅仅是拉伸加长了空间，山涧上的密林，涧中的清泉、奇石、甚至是水雾都丰富了游览时的感受。

这也使游人所感受的意境空间与时间，远大于实际扩大的数量。

空间的藏露

除了空间曲折造成的含蓄性，园林也用遮与露来将多个空间分割和融合。比如我们之前说过的“尺幅窗，无心画”用透景的方式产生了无限深远的无尽之感。

也用围墙，流水，盲窗，假楼迷惑视觉，使人感到景外还有景，象外还有象。

环秀山庄水系的藏露

空间与时间就是通过曲折，遮露交融在了一起，形成了我们熟悉的空间序列。园林景象实际上就是一系列的景象的剪辑，它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展示，其情调变幻中，就像是音乐的旋律和节奏。

所以在留园中我们从入园开始，景象的序列就已经谱写成了优美的乐章。详见：

留园技术详解手册（上篇）

留园完全技术剖析（下篇）

我们再举一个例子，苏州的环秀山庄大假山。

在苏州的环秀山庄中，假山通过道路的流线布置让人们依次看到山麓，山腰，山谷，山峦，在其间有组织了岩洞，石室，台地，崖壁，溪涧等自然景象，不但空间在辗转腾挪间变幻着，你的感受也因为时间的推移目不暇接，流连忘返。以致于把很多游人完全带到无限深远的深山幽谷的意境中去了，这是十分难得的。

说完了空间，我们再来聊聊时间！

一天中时间的流动

景象的时间性不仅是短暂的游览，还表现在景象的天时变幻带来的无穷感染力。想象一下你坐在园林厅堂中目视着美景在一天中从早晨到晌午，再到黄昏，到夜晚不断的光线变幻。

想象着风沙，云雾，雨雪给空间渲染的不同情感。动物植物也随着季节时间的变幻时隐时现。

退思园冬景

网师园夜景

一年中季相的变幻

在创作中掌握时间的经营，将自然的，偶然的天时季相全部融入空间，从而使空间的景象更加浓郁，意境更具有天然，清新，质朴的美感。

寄畅秋景

秋霞圃的红叶

好了，两期时间，小蚂哥告诉你用时间，空间，诗文的角度来破解园林的密码，让你能从某个方面欣赏园林，感受园林意境之美。

提升意境启示录：

我们可以将这两期的内容做一个复盘，园林意境这样一个虚头巴脑的概念要想让人感受到，我们可以通过以下三个法宝：

1、通过建筑亭廊前的楹联诗文

借用古人名句结合附近的景物布置，营造从精神到视觉层面的画面意境，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用大大降低建设成本的同时，给人创造一个想象用来增强现实景观。缺点同样很明显，咬文嚼字需要文化底蕴，导致大量的人群看不懂园林。

2、通过空间的折叠，裁剪，变换

空间是我们体验园林最直接的方式，很多人游园的直观感受就是绕，觉得路线绕来绕去，但这恰是古典园林中的精髓，就像是诺兰非线性剪辑的电影，园林也是空间的精心排列。这样做的优点是在有限的面积内创造无限的空间，缺点当然就是绕，绕来绕去的路线简直是憋尿人的噩梦。

3、通过时间带来季相，早晚，天气的变化

意境其实在很多人心中都是如同雾里看花般的朦胧，捉摸不定，而天时，季相也是这样。优点是不同的时间，季节叠加在园林之上，不仅增加了总的感受量，也使得特定时间的意境最大化。缺点是无法控制，不确定性太高。

其实说到底，这些方法都是让人产生联想，不仅局限于眼前有限的景物，而是让潜意识到达理想的境界，这也是为什么步惊云让人喊喊名字，就会颅内高潮的原因~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个俗人，但俗人也可以欣赏园林~

当然这里说的这三个方法只是个人理解，如果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在留言区告诉我哦，我们古典园林启示录第三期见~

这期就到这里吧，我是小蚂哥，一个热爱景观的人，蚂蚁景观，以小见大，我们下期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