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洼庄上的人并不姓张。只是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有张姓的人生活在这洼里,但不知怎么的后来竟没一户姓张的。这个庄上主要都是何姓人,几户朱姓,一户姓殷。姓何的一户中有一个我儿时的玩伴,原本叫何春辉,后来改名为张忠福,据说幼时搞迷信更换了名字,应该与张洼村庄的这个名称有关吧!?村庄对于我来说主要的记忆停留在上高中之前。因为上高中后,我和故乡渐行渐远了。以至于到了现在每年也只有清明冬至回老家两趟。
儿时的村庄,时刻在脑海中,尤其是父亲粗嗓门呼喊我名字的声音时常惊幻于眼前。最喜欢的是村庄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人间烟火气在此时此刻生动体现。夕阳留下最后几丝余晖,鸟儿归林,鸡鸭进舍。母亲在厨房忙碌着,一会儿在锅底下添着柴火,一会儿在锅台上翻炒着香气扑鼻的菜肴,我和两个妹妹在边上说笑玩耍,有时会抵挡不住诱惑,用手抓一点放进嘴里。这时,母亲要么大呼:可洗手了?要么呵呵一笑:等你们爸爸回来。
总感觉爸妈配合很默契。妈妈炒好一两个菜后,天黑掌灯,爸爸带着在外干活的农具回来了。这时妈妈让我们将她炒好的菜端到桌子上,爸爸拿个小酒杯倒上一盅,有时会催我们去喊庄上两三个叔叔来和他一起喝上。顿时屋内热闹起来,喝酒声、说笑声不断。我时常被他们感染着,默默地站在旁边听着大人们谈论村子里的趣闻逸事。偶尔妈妈也会端上后添的菜到桌边插上几句话,他们便笑着让妈妈快来喝点。爸妈很勤劳,和庄上的人也处的非常好,印象中几乎没和村子里的人真正红过脸。村庄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都很纯朴本份,待人真诚。
小时候村庄的人情味最浓。每年的三月三、七月半都要吃米粉粑,端午节必吃粽子的。要是我家米粉粑、粽子因为妈妈忙农活而做迟了点,总感觉左邻右舍的奶奶婶婶们消息很灵通似的,肯定会送上一些热气腾腾的米粉粑、粽子先让我和两个妹妹解馋。邻里之间也经常会相互送来送去以调换口味,此时奶奶妈妈们会津津有味地在一起说笑着切磋半天她们的厨艺!每每想到这些场景以及她们爽朗的笑声,记忆真的犹新,好想回到过去。儿时的故乡趣事很多。每年的暑假农忙季节,也就是农家人所说的双抢——抢收、抢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田间地头忙碌着。男人女人做农事时为了解闷相互取笑声,耕牛的哞哞声,还有我家屋后的毛爹爹犁田时那粗犷的歌声,小孩田埂边戏闹之声,构成了一幅幅温馨亲切的故乡张洼农忙季节的场景图。
还有每年故乡过年时的情景。几乎整个腊月女人们都忙着,忙着一家人的新衣服、新鞋子,搞屋内卫生,洗一堆堆一大家子的衣服、棉被套、枕头套等,她们几乎都是乐此不疲,每天清晨都能听到她们在水边洗涮的棒槌声和说笑声。除此以外她们还做米面,做刀切糖,炒瓜子、花生,杀鸡杀鸭杀豚等等。男人们在农闲之时打点小工,到腊月时他们会陆续回家,等到整个张洼庄上男人们几乎都回来时,便是干鱼塘分鱼、杀年猪、上街置办一些年货等。分鱼时庄上的老老少少脸上洋溢着喜气。谁家抓阄分到上色鱼,羡慕之声、嫉妒之声一片,分到上色鱼那家的男人一脸得意样,女人在一旁高兴地捶打着男人肩膀、背心,小孩子则手舞足蹈、蹦蹦跳跳,那场面让人很受感染。
杀年猪得提前和杀猪师傅预约,因为到年关时,几乎家家都要杀年猪,杀猪师傅忙不开,师傅们得凌晨两三点钟就要起来到人家里去杀年猪,晚上七八点钟才能回到家。每到我家时,妈妈定会提前烧好开水,爸爸高高兴兴、客客气气地递上香烟,也定会早早喊来两三个左邻右舍的人来帮忙,然后会留下杀猪的师傅和来帮忙的人喝猪血汤、吃饭、喝酒,说说笑笑,拉拉家常……儿时难忘的还有看春晚的场面。在大人们忙着祭祖、准备年夜饭的时候,我们小孩子听到左邻右舍庄上别人家的祭祖鞭炮声之后,便催促家里爸妈也快点弄好,不为别的,主要是为了能准时看到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而且我们张洼庄上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总是喜欢到我家屋后邻居毛爹爹家去看,一是因为他家有一个和我们同龄的玩伴何爱民,他人很好,很开朗,和我们有共同话题共同语言;二是因为农村那时候由于三十晚上家家户户点年灯,造成电压不稳,容易停电,他家里买了个蓄电池,提前蓄了一些电,所以每当停电的时候,我们还能继续看一段时间。大家在一起一边看,一边议论,不时地哈哈大笑,那段时光是我们最开心的,每每忆起,感觉最幸福。
离开故乡张洼越久,越是想念故乡的人和事,想念那里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想念那里的亲人,想念那里的儿时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