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诗选(八)‖李南,胡茗茗,幽燕,唐小米,施施然,青小衣,白兰
不寻常的年代,读不寻常的诗。抱歉,不接受投稿。
某人指着山坳中一片村落,说
这就是昌耀生活过的拉洞台。
八宝河水静静流淌
草原起伏,展现它的平缓和陡峭。
诗人用过的镰刀已经生锈
农具堆进了柴房。
但是他捧出的永恒歌声
飞越了祁连山重重屏障。
拉洞台,苦寒和欠收之地
拉洞台,埋葬诗人青春之地。
今天它的秘密拽住了我
把我拖回上世纪黑黢黢的岁月。
沙棘有刺,芨芨草丛生
狐狸和野狼出没频繁
千百个苦役犯 用身体
铺就了一条泥泞土路
幸存的诗人啊,只有你
读懂了天空中的雄鹰。
我爱尽了天下锦绣
针的暴力,线的棉柔
这进进出出的重叠多么和谐
如果丝绸说不出口
那刺下去的疼,一定是女人的
多少浓云翻卷都放下了,而我
胸有化不开的墨团,只能
描摹山水,不会小娇娘
绣箍上尘土太深,九年前
绣上的一朵海棠,还张着小嘴
有着河北口音和体香
我被卡在其中,断成两截
爱过的身体何其辽阔
里面的部分,九年,
外面的部分,九年
又九年
举着相认的白旗,落入面孔的迷魂阵
所有的脸都像一张脸,所有的脸都形同虚设
每张脸都是陷阱,每张脸都是歧途
每张脸都似曾相识,每个人都不敢相认
迎面走来的那个人,笑脸相迎而后
又愤然离去的那个人
他是谁?
冷落被冷落,伤害被伤害,
我是人群里的陌生人,
这么多年我始终无法和人群达成谅解
我羞于承认自己的病症
就像我羞于承认
我始终认不出生活的真面目
一次又一次被脸孔背后的暗器所伤
这么多年,我习惯低着头走路
像一个解不开问题的孩子
对这个世界恐惧、迷茫,
又充满一厢情愿的热情和信任
我也想这样躺着,穿过一个人的身体
也想像铁一样坚硬,不因为他疼而柔软
我想路过却不说出终点和起点
只想留下些眺望,不是全部惦念
我也想带走他深处的灰和煤,黑色的沉重
用它们在废墟上又盖起一座城市
也想那样心跳
在现实中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让他玻璃上的灰尘跳舞,吵醒他
或者在某个夜晚成为了他梦的一部分
我也想露出肋骨让他抚摸,那么硬的骨头
因他的弧度而弯曲
当他把脸贴在我的肋骨上倾听
故乡的车轮咬着异乡的铁,仿佛轰隆隆的春雷
我想他会一跃而起,成为春天的火车头
我想他变大,胖一些,让我穿过960万平方公里的肥沃
我也想他变小,只是一个小个子
我想成为他的破绽,他手臂上一道儿轻微的划痕
这穿灰蓝布衣、在春日的家门前
独坐的老人,像一份供出的证物
他刚刚离开他的餐桌。那里
有他相守了大半生的女人。她留下来
清理剩余的食物,和用过好时光
小黑狗围着她的裤角轻摇尾巴
——沒有欢乐。也不觉得痛苦
他们习惯于这样的日子,并不向人言及
岁月里的刀斧,和荣耀
那曾沸腾过的钢水如今一冷再冷
他静静地坐着。仿佛一匹用旧的马
或一道愈合的伤口
在坍塌,与重建之间。在隐约可见的
地平线尽头。大雁飞过的地方空余鸟巢
杏林起伏,看不到波澜
去年,我小一岁
也小不到哪儿去,只比现在小
白发没有现在亮,眼神没有现在冷
前年,我小一岁
也小不到哪儿去,只比去年小
脚步没有去年重,心也没有去年疼
记不清是在哪一年,突然就中年了
仿佛刚入冬,夜幕一下子降临
时间提前了
可是,夜长了
睡眠却越来越短。多出来的黑时光
又加重了颜色
等黑夜全部吞噬了白天
那一刻,我的亲人,请不要责怪我
突然把你们都放下了
许多时候我不说话
我就静静地站着
远处的阳光与我连成一片
不发芽
也不开花。
我的安详极具假象。如我身外的这座城市
波涛总在暗处……
流水必有它的去处。无限空明中
阳光从每个方向传递着信息
孤独 充满暖意
我享受着来自高处的虚无和宁静
毫无意义的目光
爱抚着这个苍茫的世界……
多么从容。生命轮回中
万物发出召唤
春天来了……我热爱的季节长在我的身上
我一转身
悬浮的尘埃下 万物开始旋转……
庚子诗选(一)‖王家新,北野,李元胜,余笑忠,毛子,耀旭,李婵娟庚子诗选(二)‖沈苇,张执浩,谷禾,衣米一,剑男,林旭埜,弱水吟庚子诗选(三)‖蒋立波,梁平,李元胜,谈骁,余笑忠,李建春,谢春枝庚子诗选(四)‖蒋立波,凡果,沉河,琳子,曹东,李不嫁,谈骁庚子诗选(五)‖蓝蓝,陈先发,余笑忠,剑男,华姿,魏天无,熊曼庚子诗选(六)‖谷禾,张执浩,毛子,剑男,唐小米,石英杰,胡晓光庚子诗选‖陈先发,李庄,广子,慕白,张曙光,艾先,冬至
『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已出版24期。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2016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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