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一刻不停的平庸生活

我想知道这空虚
来自何处,以便
将自己化作一座透明的湖泊,
你看得见湖底,却不见鱼踪。

——米赫里奇  (克罗地亚)

《出家》:一刻不停的平庸生活

▷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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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世估计都大差不离,谁也逃脱不了工作、金钱、房子、车子、爱情等等物质欲望的纠结,又是一年雪花白,忙忙碌碌深陷其中,岁月轮回,蝇营狗苟,驱去复还,只好还在窘迫里踟蹰。

曾经咀嚼生、老、病、死的无解,滋生过出家的念头,却因羁绊太多,一时半会消弭不了,姑且作罢。况且并不是穿了海青的就是法师,不是剃了头发的就是和尚,这要经过类似预科班的准净人、净人之后,方能进入大雄宝殿阿弥陀佛。

在阅读了1979年出生作家张忌的《小京》、《宁宁》、《素人》等等小说之后,终于候来了其长篇小说《出家》。惯于用中长篇小说叙述庸常生活的张忌,之前的作品间或有苏童、叶兆言闪烁,而这次的《出家》超出了余华《活着》的直面残忍,文字逐渐苟合于生活琐碎不动声色的冷酷。

其实生活的费用很贵,即使今天没有美其名曰的赞助费,也会有什么其他的这个费那个费,总之要把辛辛苦苦喝西北风挣得钱花掉大半甚至星点不剩。就像《出家》里的男主为了孩子上学的赞助费,送牛奶、送报纸、蹬三轮,三份工所挣廖了,男主的脾气在疲惫和苦涩中倍加平和,与陈彦《装台》中的男主大同小异,几乎诠释了小人物无可奈何的静谧。

在生活的惯性里,大多数人更加麻木。男主出家的念头也被包裹着前行,男主努力区分着仪式与现实、庙与家,用寺庙里的广净师傅这另一身份继续丈夫和父亲继续要做的事情,基本是换种谋生挣钱养家糊口的方式。

年前九华的道路依然趋之若鹜,世俗化的僧侣和庙堂,各方都尽力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经营寺庙如同经营企业,相似的人群,相同的欲望,想通的俗世生活。所以小说名为《出家》,实际还是俗世人的选择和生活,无论男主开始想要出家,抑或后来已经出家,都仅仅是种把和尚当作谋生的职业,不关乎信仰,而是另一种世俗命运的妥协,直到这时,或许真正的平庸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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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是一部从内容到写作风格都很独特的作品。虽然写的是当下农民工的故事,却同时打开了尘世与佛门两扇门。不过小说家和他的男主诸人皆在末法时代,普通人最艰难的是不断显现的念头,而是明白与糊涂都要在这一下停顿、一下等待之后继续如常,并不想也不曾改变什么。

书房里请张师书写了王国维《人间词话》里很有意思的一段话,本意是夸姜夔的词幽深渺远,但如今看来,出世入世却又不仅仅是诗词歌赋那么简单,“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

红尘之中,谁能幸免?很多时候,人想逃离的不是那个糟糕的环境,而是那个失败的自己。明明生活便是如此,则又揪心不已。平心而论,北上广深的资源占尽了国内的优势,这种优势再优同样是俗世的生活,所谓天堂,更接近俗世。对于北上广的逃离和回归,无他,没有什么打不了的,出家也好,还俗也罢,此念生,彼念消,吃消彼长,循环往复。

《出家》的男主本意为赚钱去当和尚,竟然不敢乱收钱,甚至要用“头上三尺有神明”与师父辩论,不愿承认“这就是一个赚钱的行业”。这就是种小人物的矛盾,我们每个人都在生活边缘徘徊挣扎,既想挣更多的钱,又想不劳而获,天上掉下金馅饼,甚至真的更多的钱忽然而至时,接下去忐忑不安、无聊、失落,最后就是幻灭。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和尚与做常人,并无本质区别,都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由不得升斗小民去主宰,恐怕这才是最大的庸常和无奈。



      【插画:亚历山德拉Levasseur(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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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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